于是正雨收获了他有生以来头一次的住院经历,而半周后学术交流完毕归来的费伦特更是一路狂奔过来,那悲痛欲绝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风尘仆仆的老头儿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在VIP病房的宽大沙发上,端着咖啡杯却不往唇边送,一声接一声的唉声叹气,孤独地望着窗外那萧索的冬日景观,表情跟外面低沉的天空同样阴霾,神情自责而又忧郁,活脱脱一中世纪蓝色派的老绅士造型。
已经没有大碍却依旧被要求住院观察三天的正雨如坐针毡,穿着病号服在他面前不住的变换角度晃啊晃的求关注,可是老绅士依旧忧伤如初,半个眼神也不肯分过来,一直等到咖啡变凉又换了第二杯,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对公务缠身却坚持每天至少过来站一个小时的菲拉南特忧伤道,“菲列,哦上帝,我有罪,我真不是个好长辈。”
【正雨每天都忍不住吐槽,其实他坚持认为菲拉南特这是为了监视他,防止他从医院逃跑,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何时,门口总会有三人一组的黑衣男把守!正雨曾经就这一点与菲拉南特争论过,他认为这严重损害了自己的人权,然而得到的就只是对方冰冷的眼神,以及老绅士越发自责的忧虑造型】
正雨欲哭无泪,不住的重复着连日来几乎要说烂了的台词,“抱歉费伦特,我不该不听你的嘱咐不按时吃饭,呃,还有,更不该不按时休息。”
菲拉南特冰冷冷的勾勾唇角,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哦当然,你当然可以,而且还可以无视任何友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凄凉又可悲的蜷缩在某个黑暗阴森的角落,静静的死去,棒极了。”
费伦特短促的抽泣了一声,抹一下根本就是很干燥的眼角,忧伤道,“别说了菲列,这没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可悲的老人罢了,自己形单影只的过完凄凉的下半辈子,哦,也许也没几年了,噢,不需要同情或是怜悯我,这就是上帝的旨意。”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往胸口画了个十字。
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终正雨挫败的抓抓头发,无可奈何地哀嚎,“我知道错了,你们究竟要我怎么样才满意?!”
菲拉南特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平静而客观道,“其他人满不满意无所谓,正雨,我认为你明白?”
正雨张张嘴,终于慢慢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终于知道错在哪里的孩子,“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按时吃饭,好好睡觉,你们,你们别不理我。”最后的那句话已经带上了轻微的鼻音。
正雨害怕,他真的害怕,医院里那种特殊的寂静,尤其是到了晚上那种人类的语言无法描述的死一般的沉寂,直接勾出了他苦苦埋藏在心底的黑j□j绪,几乎让他发疯。唯二会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却都商量好了似的不搭理自己,正雨觉得,照这么下去,他真的得去那个推什么罗那儿预约了。
费伦特是他早已经划到心里的长辈,而菲拉南特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已经被归到了可信任的友人那里,他真的不想要失去他们,那样的寂寞和孤独,正雨真的不想要再经历。
“乖。”一声轻叹,菲拉南特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关心,正雨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是菲拉南特的手臂相当有力,而且,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并不排斥他这样的行为。
很温暖,很安心。
人家真心实意的帮助关心自己,自己若是生硬的拒绝就太矫情了吧?
于是,短暂的纠结过后,正雨大方的接受了来自对方的好意。
看着这两个人,费伦特微微叹息,眼神复杂,他放下杯子,对着正雨张开手臂,“我可怜的孩子。”
“费伦特。”对于拥抱费伦特,正雨是驾轻就熟,这次还难得真情流露的蹭了蹭对方的脖子,就像个真正的小辈那样。
费伦特心疼的捏捏他的胳膊,摇头,“你是要把那些喝水都长肉的淑女们嫉妒死吗?”
正雨一下子笑出声,抬头看看老头儿眼中近乎实质化的担忧,觉察着背后不曾离开的视线,前所未有的认真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病房内安静了片刻,就见费伦特和菲拉南特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摇了摇头,“令人担忧。”
正雨:O__O"…
☆、第24章
鉴于正雨的良好表现,年龄虽然不是第一,但是现场存在感的确无人能出其右的菲拉南特勉为其难的允许正雨到院子里活动,当然,前提是要裹得像只球儿一样。
抱着重见天日的感恩心情,正雨强忍着心中的欢呼雀跃,面带微笑,仪态优雅地踏上了院子里坚硬的土地。
他可是个绅士,优雅的绅士!即便是俗气到死的蓝色条纹病号服也无法遮挡自己那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魅力!
因为是冬天,医院阴冷潮湿的户外实在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所以正雨就特别从善如流的在这个巨大的类似于温室的院子中活动,里面还是有不少反季节的植被的,看上去挺赏心悦目。
不过,他看看一边始终不愿离自己超过两步的菲拉南特,善解人意道,“菲拉南特,我知道你很忙,不用老往这儿跑的。”
菲拉南特冷笑的看着边跟自己说话边还一心多用的跟路过的年轻护士们眉来眼去的正雨,微微上前一步,似乎是无意中挡在了他面前,用力把这可恶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似乎都不忘招蜂引蝶的小东西的脸往旁边一掰,指着远处一个瘫坐在轮椅上一动不能动的中年人,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亲切而热心的介绍道,“哦,瞧,据说那个人就是压力太大了,然后跳楼自杀未遂,结果,终身瘫痪。”
斜前方,“那个可怜的家伙得了厌食症,最后不得不切除几乎整个胃部,哦,所以现在他只能流着口水看别人吃。”
左前方五步远,“上帝保佑,那个家伙据说是低血糖,眼前发黑从三层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哦,其实,缺了半边头骨也挺有艺术气息的不是么?”
右后方,“哦哦,瞧瞧这个,据说他招惹了太多女人,结果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不知名的报复者挑断了四肢的筋骨。”
菲拉南特慢悠悠的说着,金发下的翠眸波澜不惊,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依旧是优雅如初,偶尔指点出去的手指线条是那样的优美,以至于远远看去,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在为身边的人介绍风景。
可是,他说一句正雨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一分,等到最后菲拉南特收尾,微笑着朝自己丢过来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正雨一开始那种内心的欢呼雀跃早已经消失无踪,还很不争气的哆嗦了下。
大大方方的揽住正雨的肩膀,菲拉南特的语气十分忧心忡忡,“放松,这不过是一位挚友进行的粗略而短暂的介绍而已。”
介绍你个鬼!
作为菲拉南特手下唯一的女性助手,多瑞拥有的不仅仅是惊人的美貌或是不输于男性的干脆果敢的办事能力,还有女性与生俱来的细心。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自家几乎已经贴上去的BOSS,多瑞表示看戏看的十分满意。
“叮铃铃~”
多瑞闻声回头,就见床头柜上的那只黑色手机响的正欢。她歪歪头,看下外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意向进来的两个人,唇角突然勾起来一丝恶趣味。
十五公分的尖细高跟鞋踩在地上却悄无声息,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轻巧的捻起手机,纤长浓密的睫毛一抖,多瑞艰难地读出了屏幕上的来电人:“薛,哦我的舌头,功,灿?”
噢噢,蓝色的眼睛飞快的眨啊眨,长长的睫毛扇啊扇,这不是BOSS前阵子让大家调查过的名字么?
将手机拿在掌心颠了几下,纤细笔直的大长腿高高抬起,做一个优美的芭蕾舞起舞姿势,落下的体态轻巧优雅如同骄傲的白天鹅,多瑞无声无息的笑眯了眼,按下接听键,再开口时便是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足以腻死人的嗓音,“he~llo?”
鉴于她不会讲韩语【哦这可真是个不小的麻烦,也许为了更好地维护BOSS身边第一人的地位,我得做点儿什么额外的功课?】,那么想必国际通用语应该没问题吧。
电话对面的薛功灿立刻浑身僵硬,条件反射的抖了抖,满腹疑惑,下意识的,“sorry,打错了。”
可是等到他挂了电话之后,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点的通讯录,又不是拨号,怎么可能打错!
其实薛功灿并没有主动联系正雨的习惯,因为从会跑了开始,徐正雨先生几乎就没在同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待足一个月过。小的时候是在首尔,大点儿之后是韩国,再大了,便总是以全球为界限尽情的移动。期间,自然会涉足很多手机信号极差,甚至是根本接收不到但是风景却又是美丽的一塌糊涂的地方,加上多到无法计算的空中旅程,再代入此人不计其数的丢手机事件,要主动联系上徐正雨,实在是件特别考验人的耐性和运气的事情。
而作为家族事业目前唯一的直系血缘年轻生力军,事业方面冷静而理智的薛功灿一向忙的脚不沾地,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分出来,所以,两个人偶尔的联系一般分三种情况:第一,徐正雨良心发现主动联系;第二,张女士从某种途径得知儿子暂时固定于某一地点拜托寻人;第三,心血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