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枕头噗的一声着陆。
周嘉赐睁着眼到处摸,连床角都摸遍了也没摸着枕头。
“你扔哪了?”他狐疑地问,“不会丢地上了吧。”
“没啊,刚才那声肯定在床上。”
章仰打开自己的台灯,周嘉赐眯了眯眼,然后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枕头落在了周祺床上。
“……”
他们这栋寝室楼都是上床下桌,一边两张床,开学的时候随便选的,周嘉赐和周祺的床刚好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个铁栏杆。
周祺背对着他正在叠衣服,枕头就落在他身后。
周嘉赐狠狠瞪向荣子实:你叫他递过来!
荣子实一脸惊恐:我不敢和他说话啊!
周嘉赐:他又不会打你,你怕什么?
荣子实苦着脸:我天生就怕冰块脸啊,我有什么办法。
周嘉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在人际关系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观念,两个有过矛盾的人,总是犯错的那一方率先打破僵局。
此条应用于所有有错无错的情况。
周嘉赐不愿意做先低头的人,明明就是周祺先莫名其妙给他甩脸子,凭什么最后要他做破冰者。
那枕头离自己也不远,自己爬过去拿就是了。
周嘉赐借着章仰的台灯光,屏气半个身子越过那道铁栏杆,手小心翼翼地撑在了周祺床上。
拿个枕头有什么难的。
周嘉赐正要功成身退,专注叠衣服的人突然转过了身。
周祺眉尖一挑,表情在“你欠了我一千万还没还”和“小兔崽子又在搞什么鬼”反复横跳后,最终停在类似于“我还不知道你这傻逼吗”上。
第2章
夜色泼墨,月光清朗。冷风呼呼滑过窗玻璃,411男生寝室内寂静无声。
周嘉赐在经历“在死对头背后偷鸡摸狗”的极致尴尬,又进行“看什么看,什么这么好看”的傻逼发言后,终于心绪难平地枕着自己的枕头睡着了。
镜城是个南方城市,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一月寒风混着冰冷的潮气在人间作祟,树枝光秃秃的,显得干枯而无生命力。
这一天是星期五,周嘉赐班的课表排的极其不合理,前几天课很密集,周四两节课,周五直接空着了。
冬天谁都不愿意早起,但偏偏他们大一有早晚自习,还会有学生会的检查人员来一个个点到,想逃都不行。
得早起,六点。
周嘉赐有起床气,更别提周五这种明明没课,却要因为早自习早起的日子了。他冷着脸起床,洗漱,顶着又冷又湿的风去食堂吃了早饭,在自习教室昏昏沉沉坐了四十五分钟。
周嘉赐来自习就带了个手机,铃一响他就要回寝室补觉了。
刚开了教室门,就被人拦了下来。外头的冷风直往周嘉赐脸上刮,他低声骂了句“操”,“什么事?”
拦下周嘉赐的是他们班班长,徐勉。周嘉赐和这人交情一般,只知道他和周祺走得挺近,因此没多接触。
徐勉见他在风中凌乱的样子,连忙拽住他胳膊把他往教室里拉了几步。
徐勉学习一般,但人际交往能力很强,他们班主任一开始任命他为班长就有这个考虑在。
徐勉说:“明天我生日,叫了几个班里同学明天去美食街玩,你来吗?”
周嘉赐歪头想了想,周末他一般会回家,但这周两个家长都跟剧组跑外地去了,他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虽然和班长关系一般,但人多热闹一起玩玩也挺好的。
“行啊,几点?”
“几点还没定,看大家意见,”徐勉说,“你顺便和章仰荣子实也说一下,我还要去叫其他人。”
周嘉赐点头,说没问题。他眯眼看了看窗外萧瑟的景色,一脸烦躁。
徐勉很会察言观色,笑着说:“怕冷啊,怎么不围条围巾?”
周嘉赐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闻言说了句:“太挫,不戴。”就跑出去了。
他出去后,徐勉往回走。自习室这时候已经空荡荡了,徐勉回自己的位置理东西,隔了一个位置就是周祺。
他手肘碰了碰周祺:“你俩到底为什么闹僵啊?”
周祺顿了顿,视线仍停在面前的卷子上,说:“没事。”
“没事你还跟他闹?”徐勉说,“我看周嘉赐挺好相处的啊,你们俩什么矛盾,明天说开了呗。多大点事,闹得全校都快知道了。”
周祺皱了皱眉,没说好或不好,“再说吧。”
-
美食街就离镜大正校门五六百米远,前几年这片区域全拆迁了重建,堪堪在周嘉赐这一届新生入学前全部整修完。
徐勉订的是个中规中矩的自助餐厅,这个餐厅没有大包厢,老板索性在角落给他们划了片小区域,幸好正是饭点,餐厅里人多热闹声音大,他们在这个小角落离闹得大也不惹人注目。
周嘉赐观察了几眼,发现班里人几乎都来了,还有几个外班的生面孔,一个个和徐勉都很热络的打了招呼,可见徐勉人缘之好。
社会人际交往在大学生之间已经初具雏形。
周嘉赐今天是饿死鬼投胎,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熬到五六点才睡下去。今天下午三点起床,他担心迟到,起来一口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往这边赶。
找着徐勉把礼物给他了,要去取餐区填点肚子,却被他拉着了。
“嘉赐,你等等。”徐勉没看出他心急想吃东西的念头,拉他到一边。
周嘉赐饿极了,不敢和徐勉贴太近说话,生怕等会肚子咕咕叫,太丢面儿。但若表现得太猴急,也丢面儿,搞的好像蹭饭似的。
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问:“什么事儿?”
徐勉搭着他肩,一副要和兄弟谈心的架势,“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就看你们俩这样难受,你和周祺到底什么矛盾,今天敞亮说开得了,整天膈应着多难受。”
周嘉赐默默把徐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拉了下来,“我们没什么事。”
徐勉笑说:“你说没事,周祺也说没事,你俩这是什么事?”
周嘉赐看得出来他今天兴致很高,摆明了要把他和周祺之间的事理清楚。他心里一哂,不管作为什么身份,徐勉在这事上也太多管闲事了,然而他无意给人脸色看,毕竟人家今天是寿星。
再说,他和周祺之间那笔烂账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徐勉见他面上有动摇的神色,忙道:“周祺也觉得这不是事,早就想和你和好了,就是找不到机会。”
周嘉赐偏头就看见了站在甜点桌边的周祺,他个子很高,穿着件简单的白T。如青墨勾勒的眉眼低垂时有种超乎寻常的温顺,但当他抬起眼,眸子里那股人畜勿近的气势又将他同人群远远隔开。
见他看过来,周祺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周嘉赐心中古怪,周祺刚才一直看着这边,还是只是偶然和他对上了视线?
“嘉赐,嘉赐?”
“啊。”周嘉赐一心想自己的事,忘了徐勉还在自己身边了,可惜他这时候急着想去吃东西,只能含糊地答应下来。
反正周祺不主动来找他,他也不会贴上去。
这家自助餐厅考虑到开在大学附近,顾客大多是学生,因此定价都在学生能承担的范围内。但同等的,餐厅里的东西也没多精致。
几十个人热热闹闹切了蛋糕,几个和徐勉关系不错的爱闹的男生好话马屁说了一通又一通,直把他们这一角的气氛炒的火热。
周嘉赐填饱肚子就放下了筷子,这边餐厅既有烧烤又有火锅,然而无论是烤还是涮他都不擅长,最后只能囫囵吞肚。
他家里两个大人都是娱乐圈里人人敬重的前辈,再往上一辈的大人也是经营大公司的,自小锦衣玉食长大,活在四方宠溺里没长成个娇蛮的性子已十分了得,让他多做点伺候人的活就太难为人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夜色渐深,气氛将熄,餐厅突然进了十几个穿球衣男生,打头那人大汗淋漓,臂弯里夹着枚篮球。视线瞟过他们这边时,一顿,而后便大步走过来。
男生憋着笑在周嘉赐背后重重一拍,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他背对着门口,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嘉赐,我就说今天怎么没在校队里看到你!”
“靠,向睿?”周嘉赐吃饱了心情好,没和他计较那一掌,他往后一扫,看见了篮球队的熟人,“我昨晚打游戏晚了,今天没起来。”
向睿是篮球队队长,他是羽毛球队的人,有时和篮球队的人共用一个场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向睿笑的特贱:“没关系,你们队长说明天让你把今天的训练补上。”
周嘉赐气急:“操,你他妈是不是又在那煽风点火了?”
“哈哈哈,我能点什么火?我们篮球队就是次次没人缺勤啊!”说着,他又招呼篮球队的一帮人坐周嘉赐旁边这桌。
“校草,吃饭啊。”
“校草,喝汤啊。”
“哈哈哈你他妈学我说话干什么!”
“那你他妈说什么废话,人校草难道还来餐厅打羽毛球啊?”
周嘉赐笑骂道:“你们就可劲嘲我吧,明天球场上给我等着!”
篮球队这帮人个个身形高大,进餐厅的时候就惹了好大的注意,徐勉见他们又与周嘉赐相熟,而他作为聚餐主人不来大哥招呼说不过去。
向睿此前和徐勉并不认识,但他是个自来熟,篮球队的这几个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害!今天是你生日啊。早说,来来来,去那边搬几箱酒,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