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薄松正襟危坐,衬衫黏上后背,“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行了,正事说完了,现在说说私事,这周或者下周吧,找个时间,让甘齐带上他家人,你带上小白,一起去轰趴馆聚聚”,叶晋说,“都不准请假,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总放心,一定带小白过去”,薄松说,“小白总吵着要聚聚,咱们业务太忙,我就没你说。”
“行,那聚会带小白过来”,叶晋挂断电话,“还有,尽快定下办公室新址,这边还等着搬家。”
挂断电话,薄松燃起怒意,劈手想摔手机,余光瞥到林羽白,竭力控制情绪,手腕转了个弯,将手机塞·回口袋。
刚开始合伙的时候,叶晋和卢甘齐以他资历浅资源少为理由,给他的股权少的可怜,业务要求可半点没少,那两人入行比他早,人脉比他广,从来不缺客户,同样的时间里,他要付出十倍努力,才可能获得一点成果。
可听叶晋的意思,这俩人现在胃口壮了,眼界宽了,要从他嘴里抠走仅剩的油水,他们吃了肉吞掉骨头,连肉汤都不给他留。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何必屈在这破公司里,受这份鸟气,大不了一拍两散,他另起炉灶,还能出不了业绩?
“叶晋说很久没聚,这段时间要出来聚聚”,薄松点一根烟,烦躁推开车门,“老婆,没想到你还是个万人迷,也没见过几次面,叶晋还记住你了,聚餐总让我带你过去。”
林羽白吓成惊弓之鸟,牢牢贴在门上,神智昏聩涣散。
几年前是薄松公司的早创期,林羽白在家赋闲,时常过去帮忙,前前后后跑来跑去,跑工商搬家具拎电脑打印文件,和叶晋和卢甘齐见过数次,彼此印象不错,可到了薄松这里,他林羽白成了‘万人迷’,靠刷脸被人记住,付出的劳动毫无价值,薄松根本没放在眼里。
林羽白打个哆嗦,手指抠进小臂。
他在家这么长的时间,在薄松看来,是不是也毫无价值?他像个免费佣人,兢兢业业忙来忙去,不厌其烦做饭洗衣…这些在薄松眼里,可能根本算不得什么,是他应该做的,且该做的任劳任怨,不该有半点多余的意见。
他活得像个米虫,依附在对方身上,靠施舍获取养分。
这认知如同重锤,将林羽白敲成数块,块块拼凑不起。
“老婆,下去吧,还坐着干嘛?自己去上班吧,我去看装修了,没空送你过去”,薄松踹踹车门,烟身在齿间咀嚼,“这段时间,我不能按时回家,你和连玉芬看着吃吧,不用给我留饭。”
林羽白迷糊听着,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一劫,没被当场咬穿腺体,他愣愣坐着,直到薄松踹踹椅背,不耐烦撵他,他才吃一堑长一智点头,保持镇静迈出车门,慢慢走向车站。
他不敢表现出欣喜,更不敢放松心神,慢腾腾走在路上,和平时保持相同的步速,把身形隐在大巴车站牌后,直到踏上公交,才甩开胶着的视线。
拥挤的大巴、叠罗汉般叠起来的肉体,无孔不入的刺鼻味道,竟令他无比安心。
他有被割裂的感觉,原地踏步的林羽白被黑暗笼罩,拘留在窄小的房间里,崭新的林羽白一点点成长,痛苦却坚定的向前走,迎着太阳的方向,踏进弧光之中。
他从公交换地铁,从地铁下来骑上自行车,一路进入漫步咖啡,把银行卡交到人事手中,人事没有把它归档,而是悄悄把卡号拍照,传到陈总助理手上。
林羽白对此一无所知,他换上制服,全心投入工作,调配咖啡茶饮,在榨汁机里碾磨水果,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大脑里都像有小锤敲击,它砰砰捶打,吵的他浑身发抖,冷汗出了一身。
后颈隐隐作痛,明知没被薄松咬穿,可过度惊吓令信息素紊乱,林羽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橘子味,它忽轻忽重,后颈像被人捏紧松开,橘子汁沿脊骨落下,蜿蜒流到脚边。
快到中午时,人流量越来越少,半天没有客人进来,林羽白记挂那碗冰粉,没法回家再做,只能去外面买奥利奥和酸奶回来,刮掉饼干奶油,把巧克力饼碾碎成末,让酸奶、水果和奥利奥粉堆叠起来,一层一层向上,组成漂亮的酸奶塔,顶端点缀薄荷叶和乌龙茶棒。
凭这些天对陈树达的观察,他觉得对方并不挑食,除了葱姜蒜之外,没有太忌口的食物,咖啡厅食材有限,他做了无油鸡米花、酸辣金针菇和鱼香茄条,怕陈树达觉得油腻,又做了清炒红薯叶和果仁菠菜,自己带来的餐盒盛不下,征用了咖啡厅里的两个,把几个餐盒叠在一起,装进保温盒中。
等一切做完,他才反应过来,陈树达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要他送饭。
可他自作多情,把对方的话当成圣旨,如果陈树达不要,那他做的这些…
微信提示叮咚一声,林羽白回过神来,慌忙打开手机,陈树达传来一张图片,是早上那个马铃薯雪人,雪人腰上贴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小字:我的哆啦A梦到哪了?
这句话后面,是个用橙色彩笔画出来的,圆滚滚的哆啦A梦,它的脑袋上有两片绿叶,脑袋和身体是一大一小两个橘子,手上提着塑袋,里面有几层鼓囊餐盒。
林羽白摸摸屏幕,鼻子发酸,眼底泛出泪光。
第22章
林羽白拎好餐盒,和店长赵东打声招呼,前往世通中心,刚进一楼大厅,三十二层的前台等在那里,刷卡请他进入,陪他一起乘坐电梯。---林羽白看出她是专门接他来的,连连向她道谢,前台帮他按好楼层,将他送出电梯,直接送进陈总办公室,回身合上房门。
淡雅乌龙茶香飘散开来,挤满宽敞空间,林羽白闻到清甜味道,满腹委屈排山倒海,从胸口满溢出来,后颈隐隐作痛,仰头看到陈树达的脸,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树达掌心托住下巴,微微偏头看他,睫毛像卷曲的乌龙茶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林羽白控制不住两腿,迷糊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痴痴挪开视线,盯着桌上的马铃薯雪人。
马铃薯雪人被小心安放在托盘上,头上的茶叶蔫了,可怜巴巴团在一块。
“它会坏的”,林羽白小声嘟囔,“我给你做个新的。”
一句话说完,两串眼泪涌出,鼻尖红了,泪水淌过颊边,在颈窝聚成一滩。
“半天没见到我”,陈树达靠近橘子精,观察他的表情,“难过的以泪洗面?”
“不是,不是,对不起”,林羽白慌忙抹干泪水,把餐盒打开,“给你带饭来了。”
“小橘子,告诉我”,陈树达合上餐盒,绕过办公桌,两手扶上林羽白肩膀,温声哄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站在林羽白面前,手指抚摸橘子精的头发,细软短发如同波浪,从指间流淌出来。
橘香忽浓忽淡,林羽白仰脸看人,乌龙茶香像细细密密的网,将他笼罩进去。
他多么想和陈树达诉苦,想把满腹委屈倒出,可他说不出口,这对陈树达来说太不公平,陈树达事业有成前途无量,而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一技之长,没有社会地位,把生活过的一团乱麻,像个在地底打洞的鼹鼠,沾染满身灰土。
自怨自艾的情绪翻涌,后颈隐隐发胀,橘香忽淡忽重,林羽白扶桌起身:“树达,我…我先走了。”
陈树达眉峰微拧,抚上他的脸,白皙面颊似煮熟的蛋白,灼热炙烤掌心。
“过来”,陈树达扶住林羽白肩膀,带人向里面走,“跟我走。”
林羽白挣脱不开,被人带进里间,这办公室别有洞天,里面还有个休息室,家具用品一应俱全,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床面都没有一丝褶皱。
“我…”
林羽白被按到床上,脱掉外套鞋子,陈树达给他盖上被子,隔着被子抱他:“现在能说了吗?”
林羽白眼睫轻眨,陷进柔软床褥,说不出的熨帖传遍全身,令他神智沉沦:“树达,我想…”
“你想做什么”,陈树达哄小孩似的,轻轻揉他耳朵,“陪着你呢。”
林羽白忍了又忍,忍耐不住,悄悄从被子下探手,抓住陈树达手指:“我想…想抓你大拇指。”
“只抓一根怎么行”,陈树达反手握住他手,与他五指交叉,“让你抓个痛快。”
两人的掌心贴在一起,一个湿润寒凉,一个干燥炎热,冰火两重天像点燃的引线,将身体燃烧成灰。
林羽白慢慢蜷起身体,成了撒娇讨抱的松鼠,搂住陈树达小臂,像抱着珍贵的松子,与对方黏在一起。
“对不起”,林羽白瓮瓮出声,薄红晕染耳垂,“树达,我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对不起,我想抱抱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陈树达像磁铁的另一端,对他有天然的吸引力,平时说不出的话,做不出的事,在陈树达身边,竟变得顺理成章,他像个绑上秤砣的橘子,落入乌龙茶泡出的汪洋,沉沉坠入海底。
陈树达微微俯身,林羽白探出两臂,像归巢的雏鸟,抱住他的脖子,与他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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