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隔着画板发挥着自己的身高优势默默看他,一不小心目光交汇,夏淮冲着他无辜的瞪了瞪眼,顾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至少不是他本来预料的反应。
这个人还真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相处。
今天已经隔了个夜就算了,昨晚在他洗完澡出去后,却发现夏淮已经睡着了,他侧着身子睡在很靠边的位置,顾聆甚至觉得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摸上床,想把夏淮往里靠一些,刚掰过来一点点,他就又倔强的返回去,好像那里有一块巨大的人形磁铁。
顾聆一个人占了床的三分之二躺了一夜,可是并不开心,心里甚至有点空,他想不通原因,只好给自己的表现做复盘——没有任何温存、干干脆脆的抽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太菜了。这让他烦躁到天亮才睡着,醒来之后夏淮已经不见了,手机里只收到四个字:
——好好上课。
顾聆有些生气,都跟学生这样了,怎么还有脸发这种话?
他没有回复,等着夏淮会不会在不久之后问问他醒了没有,有没有去学校。
手机非常争气,一直安静到现在。
此刻他的注意力又成功被夏淮那句“和朋友有约”吸引,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自己清理掉了,他们都是成熟的人,应该没那么厚脸皮吧?
那还能有谁?
夏淮收拾好就要出门了,顾聆在他的步子快迈到门口的时候,猝不及防举起了手。
“老师——”
夏淮回头看着他,笑了:“专业课有问题不用举手,知道吗?”
顾聆眼皮耷拉下来:“第一次上大学,搞不清楚。”
夏淮站在原地没动,只问:“怎么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顾聆听到有人在议论夏淮今天又好看了一些。他今天穿了件很简单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直筒裤是九分的,上上下下都露着漂亮的骨节。
好像是这样。
“我搞不定自行车,怎么办?”
顾聆突然有点感谢夏淮无视大多数人的实力推了这辆车过来,如果只是什么罐子果子书本子,他可能都没有借口可以找。
夏淮还是没动,在门口冲顾聆挑了挑眉。
顾聆忍不住弯起嘴角,手臂往前伸得笔直,食指冲着夏淮勾了勾。
被召唤的人由远至近晃了过来,教室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的走路姿势跟平常不太一样,比为人师表的端正稍松散一些,但在看到顾聆的大作后,夏淮笑不出来了。
顾聆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表情,淡淡地问:“毕加索吗?”
“......我帮你按住毕加索的棺材。”夏淮认真地发愁了:“你考试真的没有找枪手吧?得想个办法,你这样就算是我也没法打及格。”
顾聆对自己的成绩毫不关心,但为了掩饰自己轻易就被夏淮衣服上的淡香撩到上头,只得应付道:“那你帮我改改吧。”说着就把铅笔塞到了夏淮手里。
夏淮犹豫道:“我要改得全擦了...”
“那擦。”顾聆已经站了起来,又搬了个凳子紧挨着自己。
夏淮大概在职业操守和师长情分之间来回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盯着那狂野线条堆砌的画面几秒,捏着橡皮就大刀阔斧的擦了起来。
顾聆没心情关注自己底子都要留不下的大作,只看着夏淮自如的晃动白/皙的手腕,让所到之处跟着他一起变得干净。
顾聆有一点开心,笑着说:“所以你说有约是骗人的。”
夏淮的注意力在素描纸上,话说的很慢:“...不然呢?没事跟学生吃...什么饭?”
顾聆从侧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认真地时候也是一颤一颤的,挠的他心痒。于是他默默把椅子朝后挪了些,手不听话地摸上夏淮的腰,整个人贴了过去,把下巴搁在夏淮的肩颈之间,用鼻尖慢慢地蹭他的脖子。
“嗯...夏老师的原则,不吃饭,但是可以上床。”
夏淮被他的头发蹭的发痒,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说:“顾聆,你这样很碍事,狗一样。”
“反正你给我的备注也是狗。”顾聆并不在意,转而问:“老师,你周末去哪儿?”
“...不去哪。”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移动,夏淮的速度很快,几根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准确的形状,在身上还背了条大狗的前提下,这样的效率堪称优秀。
但顾聆顾不上夸赞,只想知道:“那我周末可不可以去你家?”
夏淮攥着笔头,毫不留情地在腰间的手上扎了一把,顾聆瞬间撒开,连带着“嘶——”的声音。
夏淮并无威慑力的瞪他一眼,强调:“不可以,别再打去我家的主意了。”
顾聆觉得他家里可能藏了矿,或者某个野男人,不然怎么能画画的时候被上下其手都没反应,一提到去他家就要手持凶器伤人了呢?
第8章
顾聆觉得夏淮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像濒死自保的河蚌,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回转的余地。
但他仍不放弃地软磨硬泡很久,夏淮到底没同意,还好笑的问:“你都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顾聆脱口而出:“其他人也只是呆在寝室打游戏而已啊。”
“打游戏能打出乐趣,也不算浪费时间。”
“我躺着也有乐趣,也不算浪费时间。”
夏淮没有将车轱辘话进行到底的欲/望,回应直击灵魂:“你觉得有乐趣,就不会硬要跟我回家了。”
顾聆语塞,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确实对大部分事情都兴趣缺缺,周末在寝室听着大家为了推一个虚拟的什么塔对吼或是在网吧扣着耳机听枪林弹雨,都是无法忍受的噪音。独自看电影是他的极限,但如果周围的人都很吵,就很难进行下去。
夏淮叫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上车前他朝顾聆挥挥手,说:“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吧,才大一,还来得及。”
夏淮的话倒是提醒了顾聆,他之前一直认为一个人活到七八十岁真的漫长到无法想象,所以到了三十岁出头就该去死,这样可以少忍受很多。但最近这个想法稍微得到了一些改变,因为夏淮已经25岁了,按照他的心理预期就只有5岁可以活,也太短了吧!
于是顾聆默默把寿命上限提到了40岁。
但这样一来,自己起码还得活20来年,是该挖掘一下新的爱好。
想归想,当周末哭包问顾聆要不要一起开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你们每天推塔,不会无聊吗?”
哭包愣了愣,说:“躺着也是无聊啊。”
“人不想跟你玩儿而已,别勉强了。”
说话的是飞机哥,他因为没人加入阵营而没能燥起来,顾聆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翻身下床,说:“我只是要去学习。”
顾聆在几个人的惊讶中走出宿舍,刚出门就觉得没过脑的话果然不能乱说,这件事在目前看来毫无意义,回去又很没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安慰自己,出都出来了,大不了在那里睡觉,至少安静很多。
开学没多久,周末在图书馆学习的人不算多,顾聆轻易就找到了空座,靠窗,通透,左右还都没人,这让他心情愉悦,连书架跟前晃一晃的流程都免了,背靠阳光,前绕冷气,胳膊放好枕了上去,就是自己的胳膊过于硬朗,当枕头实在不舒服,他很快决定以后每周末要是没地方去,就夹个枕头来这里睡觉。
笔尖顺滑的游移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午后都成了助眠的旋律,顾聆很快迷糊起来,就在他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压抑的惊呼。
“我靠!夏老师!夏老师!”
“夏老师”三个字像顾聆身上的开关,让他“噌”地坐了起来,眼神环绕一圈,看到了远处书架跟前捧着手机摇晃他人的女生。
另一个人问:“夏老师怎么了?”
“陈泽碰到他了,跟一个男的手拉手!”女生说完捂着脸痛心疾首:“啊啊啊啊操!怪不得没有女朋友,原来是男朋友!”
“不过他看起来就是男的女的都会喜欢那种......”
...
后面的讨论顾聆没再听进去,他表情淡漠的坐了一会儿,就感到冷气吹得有点凉,抬手用小指戳了戳灵敏到让人生厌的耳朵,起身出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顾聆又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皮肤刺痛,却找不到可以躲一躲的阴凉处。就像他这双气死他的耳朵,连去个图书馆也要通报这种八卦给他。
顾聆想,果然,自己是非常不适合学习的,只适合呆在没人的地方躺着。
手机紧紧捏在手里,顾聆很想问一问夏淮怎么回事,又觉得没什么立场,电话就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顾聆一看,是陆远扬。
陆远扬是顾聆在高考后用社交软件约来的朋友,某公关公司项目组长。他们以肉/体为前提,偶尔闲聊两句。顾聆觉得陆远扬对比其他人有个明显的优势,说话在精不在多,能让人发笑又不觉得吵闹,适当的解救了他漫无目的的暑假,回床率还算不错。
顾聆接起电话,问:“干嘛?”
“打算去补习班接我外甥,突然想起你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