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渡 (灵山妖石)

　　“谁要跟你聊天，你吵死了！”钱子衿说，“你睡会吧，不用管我。”
　　顾林染犹豫了一下，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递给了钱子衿：“给你看鬼片！我眯一会儿。”
　　“啊？”钱子衿接过手机，惊讶的看着他，“那你……”
　　“我抱着你！”顾林染笑着，把手环在了钱子衿的腰间搂着。
　　“变态！”钱子衿笑骂了一声，把手机靠在顾林染的胳膊上，找了部电影，音量开到最轻，看了起来。
　　看了没几分钟，钱子衿就感觉搂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时微微的颤抖着，抱的自己越来越紧，顾林染也把半张脸死死地贴在被子上。
　　“唉……”钱子衿深深的叹了口气，把电影关了。
　　“放完了？！”顾林染像是如释重负一样突然抬起头，惊喜的看着钱子衿。
　　钱子衿把手机还给他：“顾林染，跟我说说齐队的事吧？”
　　“啊？”顾林染眼神里透着不解。
　　“好奇嘛，你不是要陪我聊天吗？”钱子衿说。
　　“你想听哪段？”顾林染问。
　　“随便，就……从头说吧，”钱子衿说，“趴下来说，我的肚子可以借你。”
　　顾林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放弃这么好的枕头，就把头枕在了钱子衿的肚子上，想着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十二年前，我哥跟你姐结婚不久，唐叔就把我带进市局，我还记得我在他办公室里，他问我要去哪个部门。我去，你知道吗，突然一长串排着队让我挑的那种感觉，我都有点飘了。”顾林染闭着眼睛，喋喋不休的絮叨起来，“我就想啊，我是去一线建功立业呢，还是去后勤混吃养老呢，还没决定好呢，突然就进来了一个人。那个气质，那个精神头，我瞬间就被镇住了。老龙说我最后成了一条最听话的狗腿子，也是有迹可循的。
　　“他当时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冲到唐叔桌前就说，唐局，那个小民警，你什么时候给我弄来？唐叔朝我歪了歪头，他才转过头白了我一眼，当时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还怼了他两句，怼的什么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你看什么看之类的吧。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看到比自己强的就想上去怼怼，好证明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那个时候，你其实心里已经认定他比你强了？”钱子衿问。
　　“大概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齐队，只是觉得这人不是善茬，唐叔告诉他我是谁，他就走到我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盯的我都毛了，差点一拳挥上去，他才转身对唐叔说，唐局，这小民警我要了，这种刺儿头就适合我们禁毒，保证三个月给你管服帖了！”顾林染闭着眼睛说着，嘴角一直在上扬，回忆里的齐哥比那时候站在面前的人可爱多了，“我当时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心想凭什么让你管服帖了，我也一步跨到唐叔面前，说我不去，去哪都行，食堂，门卫，就是不去禁毒！
　　“我现在想到齐哥的样子还想笑，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倔，也急了，就缠着唐叔，说唐叔答应他了，这个人一定要给他，不给不行，就赖在局长办公室里，下班还要跟唐叔回家……”
　　顾林染深深的笑着，钱子衿看着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无赖了。
　　“然后，我就去了禁毒支队，老龙是第一个迎接我的人，每次齐哥折磨我，他都暗地里帮我解围。后来我才知道，齐哥折腾我，也是为了让大家对我更关心，让我更好的融入进去……”
　　顾林染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没了动静，就这么贴着钱子衿的肚子睡着了。
　　就是在抹布里面，你这嘴也算碎的了，困成这样还能说这么多才睡着……钱子衿心里念叨着，看着顾林染的侧脸出了神，原来自己一直不服管，跟他对着干，也是从心底默认了他比自己强。原来顾林染一直折腾他，也是在学齐队，为了让这个团队减少对生人的排斥，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进入这个全新的角色。
　　顾林染，我也可以跟你一样，做一条听话的狗腿子！
　　“狗子，去！给我买包烟！”顾林染嘀咕着，像是在说梦话。
　　死变态！钱子衿在心里笑骂道，做梦还不忘使唤我！
　　“狗腿子就是这么用的！”顾林染又嘀咕了一声，“做饭去！把我饿死了拉你殉葬！”
　　“顾林染，你……”钱子衿突然皱起眉头瞪着他，看着他那张睡梦中的平静的笑脸，钱子衿又笑了……他的梦里，也不全是齐哥。
　　“别走……”
　　钱子衿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悬在顾林染脑袋的上方，隔空摸了摸那头板寸。他知道如果真摸了上去，顾林染又会醒了。
　　究竟那几年是什么样的生活，才养成了这么重的警惕性？！
　　钱子衿一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停的蹿出一些画面片段，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了，几天之前，他还讨厌这个男人，恨不得一眼也不要再看到他，可现在……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心里一下下的在抽动，有些心慌，又有些兴奋。
　　不知道愣了多久，听着顾林染轻微的鼾声，钱子衿居然又睡着了，怎么现在有顾林染的身边，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平静。
　　醒来的时候，肚子上那颗脑袋的重量已经消失了。
　　“顾林染……”钱子衿闭着眼睛，轻轻喊了一声。
　　“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钱子衿心里一惊，猛的睁开眼睛，一个小护士站在他的床头，正在帮他量血压，“我家那俩宝儿，如果长大以后也能像你们俩这样亲密就好了。”
　　如果是顾林染躺在这，这会儿肯定就跟护士聊上了，钱子衿礼貌性的点点头，就看见护士把血压计从他胳膊上取了下来。
　　“128，80，脉搏66，恢复的不错，”小护士登记完，就拿着血压计出门了，“还是照顾的好啊。”
　　“哎，护士！”钱子衿突然叫了一声，就看见护士回过头看着他，“他人呢？”
　　“你也让人家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吧，寸步不离守在这里三天了，要不是有空调，他都臭了！”护士笑着，说完就带上了房门离开了，“有事按铃！”
　　顾林染上午醒的时候，发现钱子衿又睡着了，他把被子掖了掖，就离开了病房。
　　去菜场买完黑鱼和猪肝，顾林染就回家折腾了起来。他本来想把整条黑鱼都扔到锅里煮，后来一想，万一被鱼刺卡了呢，于是下锅之前，他挣扎了一下，还是用刀把鱼给片了……酸菜鱼不都是这么做的么？！想到这个，顾林染安心了很多。
　　片完鱼，顾林染顺便把仅剩不多的刺都给挑了出来，看着砧板上的一堆鱼片，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喵……”脚边传来一声猫叫，波斯猫昂着头，盯着头顶的鱼片，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滚，没你的份！”顾林染一脚把它踢到了一边，紧接着就看见它跳上了灶台，挪着步子往砧板走来，眼睛里闪着绿光。
　　顾林染把刀往砧板上一剁，愤怒的瞪着它吼了一声：“滚！”
　　“喵……”一声哀怨又凄楚的惨叫，波斯猫委屈的转身，跳了下去。
　　顾林染把鱼片全都倒进了锅里，又倒了些猪肝进去，黑鱼养伤猪肝补血，一次性到位！
　　碎的鱼刺也扔了，还剩一根完整的鱼骨，怎么办呢，不要了会不会浪费了，猪骨头炖汤都是最有营养的，那鱼骨头也是最有营养的吧？！
　　顾林染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整根鱼骨也扔进了锅里。
　　一锅汤炖了将近三个小时，顾林染想着汤都是炖了越久越浓，眼看快要十一点了，他才把汤倒进了保温桶，拎着就出了门。
　　刚骑车出去五百米，顾林染的手机就响了，他停下车接了电话，是龙四海找他，说让他回一下局里，吕兆年的审讯有点情况。
　　顾林染看了眼手表，还没到吃饭的点，就决定先去局里绕一圈。
　　局里的警察都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顾林染了，突然看见他蓬头垢面拎着保温桶三两步跳上楼梯，不由得扭头多看了两眼。
　　“顾队是怎么了，怎么停职在家，眼圈还能黑成这样？！精神状况这么差？”
　　“别是被哈士奇给造的吧，这也太生猛了。”
　　“你们知道什么？！”一个经侦的女警说道，“前几天抓人，哈士奇重伤，差点没救回来，小野猫这是在医院守到现在，你看，桶还拎手上呢。”
　　“我去……真爱无疑了。”
　　正聊的欢，突然龙四海从他们眼前闪了过去，这时候话锋一变——“唉，斯人已逝，旧爱难存啊。”
　　顾林染把保温桶往刑警队的桌上一扔，就跑去了审讯室。
　　许如生他们好奇的围了上来，知道顾林染这些天都在医院陪着钱子衿，他们也去看过一次，只是那时候钱子衿还没醒。
　　看到顾林染出现在局里，又看到这桶，多半是钱子衿已经醒了，都松了口气。
　　“这是啥？”许如生轻手轻脚的打开了保温桶，浓浓的汤里飘着点油花，只是颜色感觉怪怪的，不禁有些发自内心的嫌弃，“咦……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