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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 (巫羽)


  他骑马在街上溜达,被风吹得手脸冰冷,喜欢陈郁的暖房。
  墨玉端来蜜饯饼酥,无一样不精致,拼摆上桌,惹人眼馋,她对庄蝶说:“舍人慢用,奴婢去端份甜饮子过来。”
  “可别,牙都要甜掉啦,墨玉,我想喝茶。”赵庄蝶望着一桌的点心,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墨玉应声这便去煮茶,她开门出去,不忘将门紧掩才离开。
  陈郁躺靠在床上,他跟前放着几样消遣的东西,有皮影人物,有木雕的鱼龙船,还有两本书。他听庄蝶说要甜掉牙,他笑语:“阿剩也不爱吃甜汤。”
  “阿剩今天去他外祖家,我本来还去找他,想叫他一起来。”庄蝶跳下床,小跑到桌前拿点心吃。
  陈郁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个皮影人物耍戏,说:“许久不见他,他人可安好?”
  “也没多久,就四天。”庄蝶回到陈郁身旁,手抓着一块螺酥,他张嘴把螺酥咬去尖角,赞道:“好吃。”
  螺酥小小一个,两口吃完。
  庄蝶没急着再去拿螺酥吃,而是擦擦手,爬上床跟陈郁讲述他们前些天在林间马道的遭遇。他说阿剩险些就被绊马索绊倒,都是赵几道那个贼配军害的。
  陈郁听得不安,问他:“阿剩有哪里蹭伤,摔疼了吗?”
  “没有,他好着呢。”庄蝶双腿盘起,像个小道人那样坐着,他将手摆了摆,“就是近来人有些古怪,突然做出大人样,也不跟人打架,也不带我玩儿。”
  陈郁放下手中皮影,他心里在意,由晟似乎疏远他许多,这些天没来过陈宅。以前啊,两人三两日就得见一次面,陈郁去找由晟频繁,由晟也会来陈宅。
  “小郁,你是不是生病了?”庄蝶发现他不仅没上学,而且显然一直窝在床上。
  陈郁神秘地抬起手,眼带笑意,拿手去捂庄蝶的脸颊,庄蝶本来懵着,直到对方手贴上,他吃惊道:“好凉!”明明房间如此暖和,可陈郁的手却很冰凉。
  陈郁跟庄蝶说他体温不知道为什么很低,父亲不让他上学,要请大夫给他看病。不过那位大夫似乎不好请,到现在还没请来。
  庄蝶手臂支在大腿上,托住下巴,他问:“那你会冷得发抖吗?”
  陈郁摇了摇头,回道:“我不觉得冷。”
  庄蝶没听说这样的怪病,只是羡慕陈郁生病不用上学。
  庄蝶没在陈宅停留多久,他还要去城东找赵端河,他吃下两块螺酥,喝了一口茶,就跟陈郁告别。
  陈郁本来就是赵由晟的朋友,然后庄蝶因由晟才认识他。
  “庄蝶,你跟阿剩说我病了,让他过来看我好不好。”陈郁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外出,要在房中待几天。
  庄蝶拍胸脯保证,他回去就跟由晟讲,并说自己过两天还会再来找陈郁玩。
  陈郁让墨玉将庄蝶送出院门,两人在院门,遇到陈父领着一位黄须番医前来,陈端礼说:“这就要回去啦?我让人送送舍人。”
  陈父对待陈郁的小伙伴们,都特别好,何况赵庄蝶这个小伙伴,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早年,陈端礼因为招揽番商来国进行海贸有功,而被朝廷授予官职。每年海船出行,市舶司设宴款待海船纲首,陈端礼都位于上座。
  在泉州的皇族子弟,每月领的钱,大部分从舶税支出,源自海商。当地的皇族子弟认识海商家族,海商自然也乐意结识他们。
  陈父带来的番医是个三佛齐国人,不会华语,不过陈父会番语,交流不成问题。
  番医一到陈郁房中,就让陈父将火盆撤去,他在前来的路上,已从陈父口中知道陈郁的大致情况。陈郁听到番医的语言,感到吃惊,一些记忆片段在他脑中一晃即逝,无法捕抓。
  虽然番医的语言耳熟,但陈郁只能听懂零星,无法组成完整意思。陈郁在陈父的陪同下,接受番医的检查,那在陈郁看来是很古怪的检查。番医把他的头发挽起,仔细摸他的脖颈,还让他把衣服脱去,查看他的身体,还捏了捏他的脚踝。
  检查过程很快,光身裹着被子的陈郁,愣愣看父亲跟番医交谈。陈父厚赠番医财物,将他恭敬送走。
  待陈父回来,陈郁已经在墨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陈郁问:“爹,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陈父摸了摸他的头,说:“孩儿没病,孩儿也快长大了。”
  陈郁不解父亲的话,他不知道,他继承自母亲的那部分血脉很特别,会在他青春发育时起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下章阿剩会来看陈郁的。


第10章 山海楼上的初遇
  陈宅就在眼前,门口灯火通明,赵由晟止步,仰视楼宇。陈家的管家潘顺笑脸迎出,殷勤说:舍人快请进,外头风冷。
  自有仆人来牵走赵由晟的马,领着他的小厮吴杵到旁取暖去。
  一位小僮提灯照路,随赵由晟前往陈郁居住的院子。由晟来到陈郁屋前,见房门紧闭,没有推门,这时正好墨玉过来,她惊喜道:“小郎君天天盼着,舍人可是来啦。”
  “我听说小郁生病,病好些了吗?”赵由晟压低声音。
  墨玉推开门,屋中寂静,陈郁卧在床上,背向门口,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让舍人担心,好多啦,小郎君明日就能去上学了。”墨玉知他关心,但没将陈郁的“怪病”仔细说予他知。
  关于陈郁是鲛女之子这类传闻,陈宅里生活的人,自然有耳闻,墨玉总觉得这病古怪,怕引人猜想。
  “我看看他。”赵由晟放轻脚步,朝床走去。
  墨玉跟上,她手搭陈郁肩膀,想要摇醒他,被赵由晟制止。墨玉看着陈郁的睡脸,笑语:“刚歇下,这两日都待在房里,人反而倦乏。”
  赵由晟在床沿坐下,端详陈郁的睡容,轻语:“无妨,别唤醒他。”
  今日,陈郁睡得较以往早,不过他入睡的话,对赵由晟而言,反倒更好些。
  墨玉留赵由晟和沉睡的陈郁在房中,她出屋,不忘回望,透过窗户,能看到坐在床边的赵由晟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
  看那身影,莫名有种沉郁的味道。
  可能是赵由晟多日没来陈宅,竟觉得他有些陌生,墨玉想自己大概是胡思乱想了。可按以往,他定是要唤醒陈郁,好陪他说话。
  两个少年郎言语声会从屋中传出,陈郁和他在一起总是欢声笑语。
  听到墨玉的脚步声远去,赵由晟才低下头,贴靠陈郁的脸庞,他在听对方的呼吸声。鼻息声低缓匀称,橘黄烛火下的眉眼,带着一份柔意。
  赵由晟眼睑低垂,光影下的五官显得深刻而静穆,这不像一个少年应有的神情。
  睡得黑甜的陈郁,不知晓赵由晟就这么看着他许久,他陷在梦里。
  他的梦有海潮,有大船,还有皎月下,坐在海崖上吟唱的鲛人。歌声如此的柔和,悦耳,像母亲的夜曲,像微风抚落一朵朵轻盈的无忧花。
  屋中寂静得落针可闻,赵由晟轻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只香盒,木质的雕花小香盒,搁放在陈郁枕边。陈郁爱香,以他父亲大海商的身份,他不缺好香。
  不过,宗正司发放给宗子的篆香制作极佳,出自京城最好的印香匠,花再多的钱财也买不着。
  陈郁的病,赵由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还将反反复复卧床,而自己不能像上一世那样时时来探看他,只能让这一盒香陪伴。
  赵由晟以极轻的动作,触摸陈郁的脸颊,手指很快缩回,指腹留有他的温度。唯有活人,才会有温意,赵由晟重来一世的最真切感觉,便是陈郁还活着。
  还是个小小少年,没遭受过苦楚,不会再失去所有至亲,最终孤零零一人,漂泊海涯。
  赵由晟起身要离去,他听到院中的说话声,是陈繁在和墨玉交谈。做为陈郁的兄长,陈繁其实常来陈郁居住的院子,因为这院子里也住着陈父。
  不过陈繁很少踏进陈郁的房间,毕竟兄弟俩关系疏远。
  陈繁在问陈郁的情况,墨玉说他早早睡下了,还说赵由晟今晚过来,人正在房中。
  听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话语声,赵由晟猜测陈繁是要进来,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陈繁已经来到门口,并一把推开门,他见着赵由晟,随便把手一拱,语气不佳:“原来是舍人在里头,连夜过来倒是有心。”
  他是个四肢粗壮的人,个头也高大,予人一种粗鲁不修饰之感,而且态度轻慢。
  “幸会,这么晚,员外这是饮酒才归来吧。”赵由晟象征性地回了下礼,十六岁的他,个头明显矮了陈繁一截,可却有份气势,不输对方分毫。
  亦步亦趋跟进屋的墨玉,见两人双目对视,脸色都又硬又臭,心想:就没有哪次好声好气,两人一向相互看不顺眼。
  陈繁二十三岁,早到了应酬的年纪,几乎夜夜出去饮酒作乐,此时身上还带着酒气与香脂味。他轻嗤一声,从赵由晟身边走过,自去探看陈郁。
  两人像似谁也不肯先离开,都守在床旁,给墨玉一种互相警惕的感觉。仿佛对方都会对陈郁做出什么事来,墨玉觉得应该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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