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辆黑色商务车和这个人一起反复露了几次面,说是秦楷不常用的车。
那辆车和那个人一样,都在傅立泽脑海里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顿了顿,总觉得自己即将要揭开什么,却冷不防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枪响和尖叫。
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配枪,侧头向外一看,沈平珊一副被吓坏的模样瘫坐在一边,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秦楷正站在顾怀余和那支步枪之间。
“是走火。”陆崇松了一口气,又向楼下问,“没事吧?”
已经有人去扶沈平珊,她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对顾怀余道歉,“多亏秦先生刚刚反应快,不然……”
秦楷镇定地摆摆手,退开两步道,“沈小姐以后小心些就好。”
顾怀余不动声色地和秦楷拉开距离,又很快别过头去看傅立泽。
眼见挡在顾怀余面前的人纯然是保护的姿态,傅立泽豁然开朗,瞬间想起许多眼熟的东西。
在酒店揽着顾怀余的肩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在顾家庭院出现过几次的黑色商务车。
是秦楷鲜少露面的心腹,是秦楷不常用的车。
他低下头,那些记忆和他手中的照片重重叠叠,分毫不差地贴合到一起。
沈平珊惊魂未定,沈平川已经闻声赶过来了。傅立泽也顺着廊梯一步一步走下楼,眼神紧锁着顾怀余。
沈平川颇为抱歉,直说今天的枪猎作罢,由他做东回酒店消遣。
顾怀余却像没听见他的话,平静地看着还站在门廊阴影里的男人。
许久,傅立泽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拿起收在盒子里的枪,随手扔了一支给陆崇,边审视顾怀余边说道,“还早,打一局再回也不迟。”
陆崇抱着枪莫名其妙地看着要往外走的人,没反应过来他又是哪儿不痛快,只好招呼人跟上去。
顾怀余也取了一支枪走在最后,一进猎场的树林,一群人便慢慢分散开了。他垂着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才站住脚。
傅立泽身边没有人,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抬手架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对着顾怀余,“那边有只猎物。”
顾怀余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一个手势,示意秦楷的人退开。他连把枪拎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温温柔柔道,“是吗?”
傅立泽看着他,“打猎连枪都不举么。”
顾怀余朝他走了一步,好像还是昨天那个躺在他怀里的虚张声势的猎人,嘴里讲的也是昨日的情话,“我的枪口不会对着你。”
他眨眨眼,茶色的眼珠里纯粹真挚,装的都是傅立泽。又很深邃,像有经年不散的雾气。
傅立泽此刻有点恨这双勾他魂的眼睛,晃了晃枪口,冷笑一下,“是吗?”
作者有话说:秦先生:家暴现场。
第二十章
“砰——”
热浪和火药味儿混在一起凶猛地扑过来,子弹几乎贴着顾怀余的胳膊飞过去,而后牢牢楔/入他身侧不远的一棵树上。
顾怀余保持着原来的站姿,连嘴角很淡的微笑都没改变。
附近几声稀稀落落的枪响交织,显得傅立泽刚刚那一枪并不怎么突兀。
不知是顾怀余有意隐藏,还是傅立泽不够周全。男人险些忘了眼前的人本身是个扎扎实实在边境呆过两年的军官,开枪见血曾经是他生活里稀松平常的事,与自己有过的任何一个情人都不一样。
一直以来顾怀余笨拙得太具迷惑性,况且嘴唇和腰都柔软,对他说好听温和的情话,把脸红与心跳都无保留地交给他。
傅立泽看着躲也不躲的人,什么表情都没再露出来。
“阿泽,打到什么了?”陆崇离他们并不远,循声过来,尚未注意到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口说,“这天黑得挺快啊,什么时候回去?”
傅立泽把漆黑的枪口撤开,接过旁人递上的手帕擦了一下刚刚弄脏的手,“现在回。”
“好啊。”陆崇叫人去准备车子和晚餐,“一起吃饭?”
“不。”傅立泽没对着他说话,而是朝顾怀余那边走了走,“我们回别墅吃。”
这句话说得微妙,陆崇觉得他周身好像有点没散的血腥味儿,平白让人背后隐约升起一股凉气。
但顾怀余看起来听话如常,对傅立泽做的安排十分顺从。
陆崇偷觑两眼,直觉不能掺和这俩人的事,讪讪走开了。
返程越野车里的气氛越发奇怪,傅立泽破天荒地要去坐副驾,留陆崇和顾怀余坐在后排沉默以对。
他们谁都不开口,弄得局面格外诡异。陆崇轻咳一声,绞尽脑汁地找出一个自认为无伤大雅的话题,“对了,你昨天说要弄两只野兔,今儿打到了。我叫人先送去你那儿?”
傅立泽确实说过这种话。他昨晚睡前做得有些过头,便问了顾怀余想吃什么来讨他欢心。
后视镜里映出的那双眼睛没好气地剜了陆崇一下。
顾怀余倚着车窗边缘,在早秋的晚风里微微勾了勾唇,回过头看着前排的那个背影。
陆崇被一记眼刀堵得无话可说,缩了缩脖子,识相闭嘴。车开进树影幽深的别墅区,他率先下了车。
走开不久,他刚踏上自己那栋别墅的台阶,忽然感觉联络器一震。
是傅立泽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另一栋别墅里,餐桌布置很隆重,傅立泽走在顾怀余身后,进门看见桌上摆了许多玫瑰与木香花便即刻意识到是谁的手笔。
他不为所动地入座。餐桌中间的冰桶里有一瓶镇好的莫斯卡托,顾怀余终于说了句话,“要喝吗?”
傅立泽嘴角一扬,冷嘲热讽道,“这会儿喝甜酒不合适。”
顾怀余装没听见,拿起酒替他倒好一杯,自己又先轻轻抿了一口。
他眼前凌厉的刀光一闪,傅立泽已经站起来,把他半压在桌上,左手没用什么力道地掐住他的脖颈,“你不好奇我跟秦楷谈得怎么样?”
顾怀余顺着他右手有些暴起的青筋摸了摸,把他藏在袖子里的餐刀抽出来轻轻放回原处,照他的话问道,“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是条好狗,咬住了痛处就一口都不肯放。”傅立泽不阴不阳地说。
顾怀余眼睛转了转,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唇齿有起泡酒的甜香气味,带着点酒气,贴着傅立泽的唇亲。
男人没推开他,面无表情地任他一点一点撬开自己的嘴唇。尝到残留酒精的微苦味道,傅立泽才退开些许。那只掐着脖子的手缓缓游移,他像往常那样捏着顾怀余精巧的下巴,“我知道他是顾家的狗。不过……”
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化不开的墨色,一字一顿地说,“这条狗是顾怀沛的,还是你的?”
猎场虽然在境外,但与首都只相距四五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夜半,在新弄来的专机里,陆崇睡眼惺忪地窝进沙发,有气无力道,“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回去干嘛?”
傅立泽坐在他对面,正喝着一杯干邑,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陆崇收到他传来的信息之后就转头去准备这架包机,只来得及洗了个澡就被迫登机起飞,整个人犯懒,讲话不大过脑,“怎么没带顾怀余?”
他不提还好,一提对面那张脸更冰了一些。
“吵架了?”
他在旁边聒噪得傅立泽心烦,搁下酒杯,又重新把下午那些看过的资料扔到桌上,说道,“这些人和车,我都在顾怀余身边见过。”
傅立泽顿了顿,似乎也不情愿说出这句话一般,“秦楷应该是他的人。”
陆崇晕头转向,低头看看资料,再看看对面的好友,总算明白几个小时前秦楷替顾怀余挡下的那一枪有哪里不对劲。他半信半疑地又翻了一会儿资料,小心翼翼道,“秦楷不是跟着顾怀沛?这是看顾怀沛不行了,打算找个新老板?”
他说罢又很快自己否定。毕竟要是真这么回事,秦楷犯不着现在还来搅他们的生意。
傅立泽微微朝后一仰,望着机舱外的夜空和下方明灭闪耀的城市灯火,出神片刻,语气平淡地说,“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提醒过我。”
陆崇一愣,一半是因为没有见过傅立泽这个样子,一半是被他的话唬住了。
好在他很快想起来,刚把顾怀余从监禁处捞出来时,是开过玩笑说小心拿捏不好被人家反咬一口。
但傅立泽的话,字字句句并不全是被人反咬一口的怒意,还有许多陆崇读不懂的东西。
顾怀余比傅立泽晚一天动身。他从机场驱车回到老宅,秦楷已经到了书房,拿着一堆急等他签字的文件。
“阿泽呢?”顾怀余不慌不忙地坐下,边看文件边问。
“暂时不能确定位置,但应该也在境内。”秦楷说。
顾怀余签完面前的一沓文件,嗯了一声。
他合上文件,封面赫然是军部暂缓几个研发案的议定书。
秦楷把文件送走,转回来正儿八经地替他老板解决情感问题,点开投屏给他看近期傅立泽一些明面之下的生意往来,指着其中圈起来的数笔说,“要过港的已经截下来了,其他的几笔货正在和买家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