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然勒颈的过程痛苦而且漫长,凶手却没能用这个方法要了女孩儿的命。
“用显微镜观察古丽雯颈部皮损的切片,我们在伤口周遭的组织中找到了大量浸润的炎症细胞,以及覆盖在伤口表面的凝血块。”
柳弈拿出一张显微镜下的组织染色切片照片,递给沈遵。
沈遵自然看不懂画面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紫红色纹理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只是接过照片,意思意思看了一眼,就还给了柳弈。
“嗯,这是为什么?”
他很淡定地提问道。
柳弈笑了笑,“这就说明,女死者遭遇勒颈之后,还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长到足以让她的身体免疫功能开始发挥作用,止血和消炎的成分开始在伤口附近聚集。”
他为了让在座的警官们听得明白一些,并没有使用太多的专业术语,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死者的确切死因。
“这么说……”
沈遵思考了片刻,看向柳弈,“柳主任,你的意思是,凶手一开始想用绳子勒死古丽雯,但没成功……唔,可能只是把人勒晕过去了什么的,后来他发现人还活着,就干脆用重物将妹子砸死了,是这样吗?”
“嗯,目前看来,确实应该是这样。”
柳弈先是点了点头,又忽然补充道:
“不过,当时曾经对古丽雯施暴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卧槽,两个!?”
这进展实在是始料未及,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了一惊。
到这时戚山雨才知道,刚才柳弈在短信里说的“大发现”指的是什么,这确实是一条足够令专案组感到意外的关键线索了。
“我们在女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属于一个男性的皮屑和血迹,经过DNA鉴定,与15日中午在开发区海滨桥墩处发现的男尸完全吻合,我们也在男死者的手腕上找到了疑似指甲抓挠的伤痕。”
柳弈抬手指了指会议桌正前方的白板,朝向的正是那张被沈遵起了代号“X”的男尸照片。
“嗯。”
沈遵点了点头,“这个线索非常关键,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X当时确实进入过女死者古丽雯的家里,并且袭击了她。”
通常凶徒在企图勒杀受害人的时候,因为在其颈部施加的力量常较缢死的小,不能完全封闭气管,故受害人窒息的过程也会十分的长。
在这个过程中,受害人会本能地进行剧烈的抵抗、挣扎,在体表、手足等部位遗留下伤痕,而且很可能会在反抗中伤到加害者。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受害人很可能会抓伤或者咬伤凶手,在指甲、口腔中里留下嫌疑人的表皮皮损和血迹。
“那另外一个呢?”
有性急的警官已经等不下去了,急冲冲地追问道。
“另一个人,也是个男性。”
柳弈说道。
“我们在女死者的大腿根部找到了一根男性的私密处毛发,DNA与开发区的无名男尸X不符,在数据库里也没匹配到人,目前只知道,他是AB型血。”
女受害人曾经遭遇过暴力侵犯。
所以,在她大腿处发现的如此特征性意味明显的毛发,代表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有另外一个男人参与了案子,而且还对女死者进行了侵犯。
“顺带一提,古丽雯是在还活着的时候遭到侵犯的,不过在她的体内没发现精`|液。”
柳弈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现场也没发现凶徒的指纹,很显然,无论是X,还是现在还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人,他们俩都是有备而来的。”
第158章 9.dark water-13
案情讨论会结束以后, 戚山雨带着林郁清,又回到了泰丰雅苑。
这次他们先去找了女死者古丽雯的室友关婉怡。
作为一个不过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姑娘, 哪怕给她十个胆子, 也肯定不敢在一个刚刚出了人命,而且死的还是自己最要好的闺蜜的凶宅里再住下去。
所以关婉怡昨晚是睡在宾馆里的,还要一直住到月底, 并且打算过完这个月就直接辞职,离开鑫海市这个令她遭遇到极大的惊吓和创伤的城市了。
不过即使是遇到了这等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备受刺激,甚至可能终身带上心理阴影的事情,关婉怡依然很坚强地收拾了乱得一塌糊涂的屋子,还很仗义地揽下了好友过世后的诸多手尾, 强撑着自己哭到虚脱的身体,一边安慰古丽雯的家人, 一边陪着他们奔波在各个机构之间。
戚山雨和关婉怡约在了案发的D栋2806室见面。
命案现场已经侦察完毕, 无论是封条还是隔离带,也已经全都拆掉了,不过戚山雨注意到,当他们陪着关婉怡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 走廊上还站了好几个人。
那些人中,有他们先前问过话的左邻右里, 还有几个约莫只是来看热闹的附近住户。
在他们经过的时候, 这些人都用一种好似看珍禽异兽的诡异目光,一直盯着他们,在关婉怡用钥匙开门的时候, 有好几个甚至伸长了脖子,好像指望着能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屋中残留的血腥和死亡一般。
“呸!”
关婉怡冲着站在最前头的那几人用力唾了一口,瞪起眼,凶巴巴地骂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忍你们很久了!反正老娘我以后不住这儿了,还要跟你们客气吗!?”
被关婉怡当面下了面子的邻居,有人立刻就怂了,低下头,假装刚才只是路过一样,钻回了自己家中。
还有人想还她两句,但看到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年轻警官,其中一个还高大挺拔得很,迟疑了几秒之后,只是摸摸鼻子,嘟囔了几句龌龊话就扭头走了。
痛痛快快地骂完了以后,关婉怡把两位警官拽进屋里,然后“碰”一下大力地摔上了房门。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姑娘才好像一个发条走完了的人偶一般,浑身忽然脱力,顺着门板跌坐下来,要不是戚山雨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就得整个人扑地板上去了。
“呜……”
关婉怡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声。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音,但眼泪依然如同涌泉似的,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很快糊得满脸都是。
林郁清一向是个心软的,最看不得女孩儿掉眼泪,他手忙脚乱从袋子里摸出一包纸巾,蹲到她身边,把纸巾塞到姑娘手里。
可关婉怡正是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泪眼朦胧之中,她看到面前那个面容秀气温和的警官,就好似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死死揪住林郁清的衣襟,一头扎进去就开始嚎啕大哭。
看到姑娘实在哭得伤心,林郁清顿时感到手足无措,眼巴巴地看向自家搭档,眼神里满满写着“快来救救我”!
然而戚山雨只是朝他摇了摇头,放任关婉怡尽情地发泄。
于是三人就这样一坐一蹲一站,在玄关里足足呆了二十分钟,等关婉怡终于哭够了,他们才回到客厅,开始今天的问话。
戚山雨坐在沙发上,朝四周看了看。
昨日凌落四散的物什,以及地板和家具上斑斑驳驳的血迹,全都清理过了。
屋子虽然恢复了整洁,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三人好像还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关婉怡的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儿抽抽噎噎的泣音,但情绪好歹算是稳定下来了。
“不要紧不要紧!”
林郁清连连摇头,表示他们根本不介意。
戚山雨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好像和你的邻居们处得不太好?”
“嗯……”
关婉怡烦躁地拨了拨头发,显然并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不过还是回答道:“也不能算是不好吧,反正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他们瞎说些什么我也管不了,要不是丽雯她人都不在了,那些人还在嚼舌根,我才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说着,眼圈又泛起了湿意,“人死为大……为什么有些人偏偏就这么坏……”
眼看姑娘又要哭了,林郁清慌忙又是递纸巾又是连声安慰,好歹把她又将决堤的眼泪给哄回去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关婉怡用纸巾揩了揩眼泪,“就最近这几个月吧,邻居忽然就都知道了我们在桑拿按摩会所上班,就说我们是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还有脏病……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在私下里传……”
她抽了一口气,“其实,这地方,我们本来就不想住了,下个月就要搬了,房租都退了……如果早一些搬走,就不会……”
关婉怡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戚山雨没有催促她,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再次开口问道:“你仔细想想,你和你室友,有没有和邻居发生过什么冲突?”
“这案子,不是入室抢劫杀人吗?”
关婉怡不懂这位英俊的警官为什么一直在问关于邻居的事,不过还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住我们隔壁对面那户,2808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