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
戚山雨用食指抵住下巴,轻声地说道:“死者受到袭击以后,失足落到海里,又或者是被凶手抛进海里,但他当时的伤势还不足以致命,所以挣扎着从海里爬了上来,再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才摔下河堤,最后死在了桥墩下方……”
他说完以后,看向柳弈,“你觉得,我这个猜测,合理吗?”
柳弈“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属于另一个人的生物痕迹,血迹、皮屑、指纹什么的都没有,不过,却发现了几根白色的毛发。”
“毛发?”戚山雨追问道:“是指白头发吗?”
“不。”
柳弈摇了摇头:“我们查过了,是猫的毛,黏在了死者裤腿的内侧,至于他是在哪里沾到的,就不太好说了。”
他说完这些以后,仰头喝完杯子里的参茶,放下茶杯,“那你呢?你们今天有什么发现?”
戚山雨将他们今天的发现告诉了柳弈。
“吃完宵夜大概三点多,但拍下视频的时间却快到五点了,这时间间隔有点儿长啊。”
柳弈琢磨了一下,问道:“你们查过拍视频的那个姓程的学生了吗?他有没有可疑?”
“查过了,他在回宿舍的路上绕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戚山雨回答:“那孩子对在那家便利店上夜班的一个年轻女孩儿有意思,所以每次吃完宵夜以后,都会绕去便利店去买东西,再趁机和姑娘搭讪聊天。”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找那个上夜班的女店员查证过,也看了便利店里的监控,那个姓程的学生在店里买了一份碗仔翅和一听可乐,就坐在收银台旁边,一边吃一边和店员聊了半个小时,把这段时间也算上的话,确实和他的口供对得上。”
柳弈点头表示同意,“也对,如果他真的涉案了,估计也不会有胆量拍了视频还往网上放的。”
毕竟穷凶极恶的犯罪者只占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绝大部分的凶徒,在犯下罪案以后,想的都是千方百计掩饰现场,或者尽快逃得远远的,生怕被人发现,胆敢主动把受害人的视频放上网的,多半不是恐怖分子就是心理变态。
“我们查过了,在死者口袋里找到的那张购物小票上的地址,是一家连锁超市开在城西的泰丰雅苑的店面。”
戚山雨继续说道:“我和小林打算明早过去那儿了解一下死者的情况,看能不能查出他的身份。”
“嗯,辛苦了。”
柳弈说着,把脸凑过去,在戚山雨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死者的尸检已经做完了,属于法医的活儿暂时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但戚山雨他们这些刑警的侦查工作,却要从现在开始,直到查清真相、找出凶手为止。
第153章 9.dark water-08
“说起来, 你那新搭档,还满可爱的。”
听戚山雨提起明日的调查计划, 柳弈就想起白天时见过的自家恋人的新搭档林郁清。
“是哪家的公子啊?以前做文职的吧, 怎么就调到你们组来了?”
戚山雨摇了摇头,“小林他爸确实是警界系统的,不过他家很早就搬走了, 我也没打听过他家现在的情况。”
他确实对林郁清家里什么背景没多大兴趣,现在也只是把人当成普通同事来对待而已。
“你那新搭档还是个新人吧?”
柳弈笑着摸了摸戚山雨的脸,“你啊,别对人家太凶了。”
戚山雨再度摇了摇头,“我觉得小林不合适调来我们组。”
他说道:“他成绩很好, 记忆力也不错,但体力太差了, 也没有应付现场的经验……”
这段时间, 市局没接到大案子,戚山雨就想着趁着时间充裕,应该让林郁清尽快熟悉他们的工作,于是他不仅借来一大堆的近些年的卷宗让对方一份一份地看, 而且还带着人跟别的组一块跑现场,想让他早些习惯他们工作的节奏。
只是林郁清在看卷宗的时候就记得很牢, 只要是他看过的案子, 里头繁琐的各种数据,他基本能够完整地记住整个案件侦破流程的年日月,甚至精确到几点几分这些小细节, 简直堪称人肉计算机。
但他出现场的时候,表现就差到不知应该如何吐槽了。
有一次戚山雨带着林郁清去旁观一个抢劫伤人案的处理现场,歹徒抢了一个女士的提包,还用小刀捅伤了她同行的男伴,却因为逃窜时太过慌张,冲出马路,被来不及刹车的小货车卷到了车轮底下——林郁清在看到车祸现场的斑斑血迹和被碾成两截的抢劫犯之后,一句话不说就蹲在花坛旁边,吐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还很丢脸地被正好赶到现场的救护车直接给拉走了。
经过那一回以后,整个重案组都知道一队来了个貌似晕血的小少爷,连沈遵也在那天之后私下里找林郁清聊过一轮,说重案组现在还有个联络岗缺人,话里话外都是委婉地劝他转回文职岗位的意思。
不过谁也不知道林郁清为什么那样坚持,他好像确实非常想要当个一线刑警一样,拒绝了沈遵的安排,依然还是继续跟戚山雨搭档,努力地适应着现在的新工作。
“体力可以练,经验也是慢慢积累的。”
法研所里形形色色的实习生、进修生和研究生每天来来去去,对“菜鸟”这种生物,柳弈早就见惯不怪,自然也就变得越发宽容了。
“你看江晓原小朋友,我刚带他的时候,他连给尸体拍照都会害怕得手抖,画面经常自带高斯模糊滤镜,还不是练着练着就习惯了,现在拍出来的照片都可以收进图谱了。”
他说道:“既然你那搭档成绩不错,想必脑筋也是不差的,总不至于学不会,估计他缺的也就是一些现场实战经验而已。”
柳弈的手指轻轻捏住青年紧实的脸颊肉,“所以,有点儿耐性吧,不要着急。”
“嗯。”
戚山雨点了点头,反握住柳弈的手,在他的掌心啄了一口。
他觉得柳弈说的确实有点儿道理。
毕竟每个人都是从职场新人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有人快、有人慢,有人对新岗位适应良好,有人则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慢慢上手。
不过从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林郁清当真立志做个刑警,那他身为搭档,确实应该多给对方一些耐心和帮助才对。
当然,柳弈和戚山雨现在都不知道,林郁清喜欢的并不是当刑警,而是他那个当刑警的搭档。
他这么一个从来只擅长念书考试的小少爷,之所以非要勉为其难,做个劳心劳力还每天对着血与尸体的重案组刑警,自然也是为了创造机会,留在他暗恋了许多年的山雨哥哥身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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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泰丰雅苑位于鑫海市的老城区里,原名泰丰村,是将近二十年前,市政进行城市改造时,第一批拆迁重建的城中村之一。
当年市政采取的是按面积补偿新房的政策,原泰丰村的村民们以户为单位,可以获得一定的补偿金,并且在新小区建起之后,还可以得到几乎等同于原本楼房面积的新套房。
于是等泰丰雅苑建成以后,村民们人手N套黄金地段的全新商品房,以鑫海市的楼价一折算,已经足够他们啥都不做,躺着吃喝三代了。所以当时本地有个很流行的说法,那就是“只要能娶到泰丰村的姑娘当老婆,起码能少奋斗三十年。”
在泰丰雅苑正式开售半年以后,泰丰村的老村长果然嫁孙女了。
新婚夫妻的照片刊登在了当日报纸民生版的头条上,女孩儿胳膊上缀着的十八对纯金龙凤手镯更是成为了全城讨论的焦点,而“拆三代”也变成了那一年鑫海市里最火爆的流行词。
一晃十九年过去,时移势易,当年作为“高档小区”代名词的泰丰雅苑,也渐渐被市里陆续建起的其他众多新楼盘抢去了风头,现在不仅楼龄旧了,物业维护也变得松散了,早就不复当年的气势。
戚山雨带着林郁清穿过仿罗马式拱门的小区门楼,抬头看向上面的“泰丰雅苑”时,已经明显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那四个红色漆字早就脱落得差不多了,石制门楼上满是雨水冲刷后干透的泥灰印子,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去清理擦拭了。
“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泰丰村原本的村民了。”
林郁清记得自己查过的资料,一边走一边对戚山雨说道:“现在的住户多是倒了好几手的,还有四分之三的房子是拿来出租的,因为套间面积比较大的关系,拿来开公司、做民宿和当群租屋的也不少。”
戚山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虽然鑫海市这两年出台了政策,禁止在住宅用途的商品房里开设公司,私下做民宿和群租屋的就更不准了。
但这座城市很大,人口又非常多,不是每个楼盘的管理都那么严格的,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在一些比较老旧的小区里,像这样违规使用的住宅实在相当不少。
从死在桥墩旁的无名男尸身上发现的那张购物小票所在的超市,就在泰丰小区门楼边上不远,它所在的建筑物以前曾经是会所,后来物业不再经营打理,就租出去商用了,现在一楼是超市、足浴、按摩美甲店和牙科诊所等门店,二楼则开了一家麻辣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