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整个脑袋被纵横分割成六块,左边眼球缺失,右边眼球的晶状体也破了,鼻尖被贴着根部整个削掉,软组织不知所踪。
他的五官被法医们勉强拼凑起来,戚山雨下意识地将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孔跟马云生生前的照片对照着看了一下,觉得已经根本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了。
柳弈看了看表情凝重的自家小戚警官,又将手指移到右边的照片上,着重在上面点了两下。
“至于这个孩子,是马云生的长子马昱,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前。”
柳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的遗体是三具尸体里相对最完整的一具,凶手只切割开了他的一些主要的大关节,肢端和内脏也是完整的。”
他顿了顿,才补充道:“但是,他在生前遭到暴力侵害,后面的伤很重,括约肌裂伤合并直肠篓……”
戚山雨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咬着牙,低声地骂了一句:“畜生!”
马云生的儿子今年才只有十三岁,无论父辈之间有何恩怨,这孩子也根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残害。
戚山雨深呼吸了两遍,让自己从激愤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才接着问道:“马云生的妻子和小女儿,不在那儿,对吗?”
“正确的说法是,她们曾经在那儿。”
柳弈抽出一张检验单,递给戚山雨,“找到那两只编织袋的房间里,靠墙的地方有一处栅栏,附近区域有大量人类的排泄物、吃剩的食物以及其它生活痕迹,我们全部都取了生物物证,从中检出了分属马云生一家五口的DNA。”
“也就是说,马云生的妻子和女儿曾经被囚禁在那家工厂里,但又从那里失踪了?”
柳弈严肃地颔首,“不知道她们是遭人杀害以后,尸体被藏在了其他地方,还是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这对失踪的母女。”
戚山雨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一一摞整齐,装回到牛皮袋里,“我们会去找她们的。”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柳弈按住他摞着文件的手,“还有,我们在那间工厂里,发现了分属七个人的DNA。”
他重复了一遍,“是七个人。”
“什么意思?”
戚山雨皱起眉。
马云生一家五口,外加一个凶手——死去的杀人犯宋珽,一共只有六人,那么多出来的那个,又是谁呢?
“这个不知名的‘第七人’的DNA,是在现场的一块精斑里找到的。”
柳弈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只能确认是个A型血RH阳性的男性,因为资料库里没有相匹配的DNA,所以还不清楚这‘第七人’的身份。”
他定定地看向戚山雨,“虽然吧,嬴川那家伙真的很不靠谱,但我恐怕……他这次确实是说对了。”
“宋珽,有个同伙,对吧?”
戚山雨眉心紧蹙,回视着他的恋人。
“而且,那个人很可能还带走了马云生的妻子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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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市局专案组自然就不能闲着。
偏偏这种时候安平东还受了枪伤,专案组失去一个强大的战斗力,刑警队大队长沈遵只能从其他队里抽出人手,协助搜查宋珽的同伙和失踪的马家母女。
戚山雨没了搭档,只能临时并到隔壁组去,依然负责在厂房附近四处走访,查找有关那名神秘的“第七人”的线索。
他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到第五天,在回市局交接文书顺便吃中饭的时候,实在困得撑不住了,直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嘴里还叼着小半只面包。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沈遵看到,郎心似铁的沈扒皮终于良心发现,担心队里备受注目的得力新人真让他压榨出个过劳死来,连忙给戚山雨安排了个代表大家去探望安平东的任务,放了他半天假,打发他回家补眠去了。
虽然整个专案组,上至担任总指挥的头儿沈遵,下到仅仅只负责跑腿的文职人员,人人都在加班加点,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但要论工作时长,确实没有一个人比戚山雨还要拼的。
即便仗着身体还年轻强壮,但戚山雨就算再怎么勉强自己,这会儿也确实要到极限了,他觉得自己连看东西都似有重影,就更别提还要开着车子满鑫海市里东奔西跑了——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搞出车祸的严重安全隐患!
于是戚山雨接受了安平东的好意,打车回了家,胡乱洗了个战斗澡,又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往自己的小房间一钻,连门都没力气关,后脑一沾枕头,就直接秒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感到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使劲地揪了两下,把他从无梦的酣眠中硬是拽了出来。
第126章 8.wrong turn-19
“喂, 你干嘛呢……”
戚山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声, 将妹妹的纤纤魔爪从脸上抓了下来。
“还有, 你怎么会在家里?”
听到哥哥的这个问题,戚蓁蓁眉毛一挑,“你过糊涂了吧, 老哥!”
她笑着回答:“之前发微信跟你说过的,我从今天开始就放暑假啦!”
“是吗?是从今天开始吗?”
戚山雨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贴身的无袖汗衫外头套了件T恤,“我都忘了……”
“你最近真是够忙的。”
戚蓁蓁看着自家哥哥现在的尊容——眼下青黑、胡子拉茬, 还比她半个月前见到的瘦了一整圈,配上松垮垮的加大码T恤, 简直要多颓唐有多颓唐, “虽然还是很帅啦,不过哥,你还是收拾一下吧。”
“嗯。”
戚山雨取了剃须膏和刮胡刀,开始拾掇他三天没打理过的胡茬。
“对了, 柳哥刚才来了。”
戚蓁蓁一边听着洗手间里哗哗的流水声,一边说道:“不过他看到你睡得很香, 就没叫醒你。”
她趿拉着拖鞋, 从门边探出颗脑袋,“柳哥还带了两盒点心来,说一盒是让你带给安哥的, 另一盒自己吃。”
“嗯,知道了。”
戚山雨擦掉脸上的泡沫,抬眼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虽然眼球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尽,但模样看起来好歹精神了一些。
他脖子上挂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坐到餐桌前,拆开柳弈送来的其中一盒点心,剥开一只蛋挞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
戚山雨边吃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四十分,他这一觉,整整睡了有四个小时了。
“哥,我买了牛肉、土豆和洋葱,冰箱里还有咖喱块,等会儿我来做饭吧。”
戚蓁蓁也拉开一把椅子,坐到她哥对面,从点心盒里挑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小口小口地慢慢吃,“今晚吃咖喱饭,行吗?”
戚山雨点点头:“好。”
反正他这位妹妹,平常很少下厨,拿得出手的菜色实在有限,除了咖喱之外,他能选的也就只剩蛋炒饭和西红柿炒鸡蛋了。
所幸戚山雨从来都不是什么挑挑拣拣的人,饭菜只要能吃就行。
“哎,哥啊,感觉你最近瘦的厉害,真有这么忙吗?”
戚蓁蓁看着自家大哥连垫肚子的点心都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将餐盒往戚山雨那边推了推,“你多吃点儿。”
戚山雨“唔”了一声,埋头开始吃第二块酥皮卷。
他眼见时间还早,既然妹妹主动承担了做饭的活儿,那么他打算等会儿先到附近的省院探望刚刚做完手术的搭档安平东,从医院回来,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对了哥。”
戚蓁蓁怕她哥噎着,给他倒了杯水,“我明天要出门一趟。”
戚山雨问道:“哦,去哪儿?”
“学校组织的本地大学参观活动。”
戚蓁蓁顿了顿,瞅着老哥的脸色,“我报了公安大学和军科院……”
戚山雨放下手里吃了大半的点心,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妹妹。
戚蓁蓁刚才说话的语气虽然好似漫不经心,但意思实在不要太过直白——她在告诉自己的哥哥,她高考的志愿已经非常坚定,要么当个警察,要么就进部队。
“你非要选这两条路吗?”
戚山雨感到自己因睡眠不足而隐隐酸胀的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就好像有人将一圈粗皮带紧紧勒在他脑袋上一样,难受得紧。
说实话,他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怎么辛苦都无所谓,他也确实想像他早逝的父亲一样,当一个出色而优秀的刑警,也很以自己的职业为傲。
然而,当戚蓁蓁说自己也想当个刑警的时候,他却觉得很心塞。
这个工作不仅又脏又累,还十分危险。
一进入这个领域,就意味着你要面对的是社会和人性中最残忍、最黑暗的一面,还有一桩接一桩的人间悲剧,以及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刑警这个职业,常常要没日没夜地奔走在第一线,他们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消耗在繁重而劳累的工作之中,无法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享受恋爱、玩乐和青春的乐趣。
而其他人最普通不过的家庭美满、天伦之乐,在他们这儿,却很可能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成为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