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消瘦的黑衣青年低声笑道。
他的嗓音沙哑而飘忽,缺乏中气,带着些病恹恹的感觉,细细地飘在空荡荡的天台上,简直都快要被夜风给吹散了。
戚山雨:“……”
他借着昏暗的光照,认真地盯着刚才还持枪朝他们射击的凶嫌的面容,忽然叫道:“宋珽?”
“你果然知道了……”
宋珽再次发出那种轻柔到诡异的笑声,“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知道了……”
戚山雨皱起眉,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朝着面带诡笑的凶嫌走去。
“站住!”
宋珽忽然大叫一声,撩起身上的黑色T恤,从腰间抽出一把十五厘米长的匕首。
匕首刃口极为锋利,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依然能看到刃锋泛出一道波浪状的冷光,以及下方的三棱锥状血槽。
就在这时,其余几名警官,已经找到了上阳台的楼梯,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
“不许动!放下刀子!”
跑在最前头的刑警一边高声喊道,一边就要冲上去夺走宋珽手里的匕首。
但宋珽却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快一步,直接横过刀刃,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地一划。
鲜血飞溅,从宋珽亲手割开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仿若张开的血红扇面,飞溅在水泥铺成的天台地面上。
“卧槽!”
看到犯人割喉自杀,刑警们都大惊失色,狂奔过去,想要抢救倒在地上的宋珽。
“救护车!快止血!”
一个警察脱下衬衣,将布料绞紧,死死按压在宋珽脖子的伤口上面。
然而那道豁口实在割得太深,众人听到黑衣青年的喉咙里传出气泡挤压血液发出的咯咯声,汹涌的鲜血很快浸透了捂住伤口的衬衣布料,而宋珽也在失血和窒息之中,双眼翻白,嘴巴大张,口唇紫绀,全身的肌肉抽搐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两分钟后,一个刑警摸了摸黑衣青年的脉搏,摇了摇头,“人死了。”
又过了数分钟,他们的支援到了。
众人让救护车先将腿部中弹的安平东送走,又收敛了宋珽的尸体,然后开始搜查整栋工厂。
这又是枪击又是自杀的,警车和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这等动静,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到这一片厂区的管理人,于是在值班电工的帮助下,这一间厂房很快恢复了供电,警方也得以在照明充足的环境里进行搜检。
他们撬开了每一个房间的门,很快找到了腐臭味的来源——在那间最大的房间里,安放着一台染满血迹的锯子床,而铺着塑料垫子的地板,还有新粉刷的雪白墙壁上,同样到处血迹斑斑。
靠近门的墙脚搁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麻袋,浓烈得仿若凝实的腐臭味,正是从那两只袋子里传出来的。
“呕!”
一个警察被熏得喉头直泛酸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封得不留一丝空隙的窗户,有些庆幸地说道:“还好没留缝儿,不然肯定要满屋子都是苍蝇了吧?”
众人闻言,全都感到心有戚戚焉。
另一个刑警指了指墙脚的两只编织袋,“你们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用“这还要说吗?”的眼神盯着他。
“是现在打开看一眼,还是直接送到法研所去?”
当然是要先打开看看的。
毕竟虽然每个人都有预感里面装了什么,但毕竟能腐烂的东西可不止只有一种,不亲眼确认过,就作不得准数。
见其他人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戚山雨戴上手套,绷着脸走上前,解开了捆扎住其中一只袋子袋口的麻绳。
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从散开的袋口涌出。
被戚山雨解开的编织袋里,露出了大大小小的腐败肉块,其中还夹着一只明显属于少年人的,细瘦而伶仃的断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还没完哦!
另外,这也不是最后一个案子呢~
第124章 8.wrong turn-17
柳弈带着人赶到现场的时候, 闻到那股浓烈的恶臭,也感到有些惊讶。
而当他在看到厂房的房间里那张快要被血液完全染红的木工锯子床, 以及房间里大片大片几乎无法分辨出边界的血迹以后, 惊讶变成了震惊。
“啧,太凶残了!”
柳弈咂了一下舌,“如果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人血的话, 就这铺天盖地的血迹,就算把一个大活人全放干了,也不可能到这个出血量的。”
以柳弈的经验,就算还没做出血量评估,光看血痕面积, 也能很快得出结论来,“所以, 到底是死了几个?”
“不知道。”
一个刑警很老实地回答, 然后伸手指了指门边靠墙处搁着的两只编织袋,“都在那里面了,我们只打开来看了一眼,其他东西都没乱动。”
柳弈上前去, 看到其中一只袋子敞着口子,里面露出了一堆腐败的肉块, 因为切割得太碎的缘故, 乍看上去,确实不好分辨到底是属于几个人的尸块。
“先带走吧。”
柳弈指了指那两袋东西,“我们回去再拼一拼看看。”
跟在自家老板身后的江晓原闻言, 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想到回去以后还要把这么两大袋子零零碎碎的腐肉拼成人形,就觉得无比绝望。
江晓原简直可以预见,等他拼死拼活干完这些活儿,终于可以下班回家的时候,就要顶着满身根本无法洗去的尸臭味去坐地铁,一边“香”飘百里,一边忍受周遭所有人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搞不好在闸口就要被拦下来了……”
江晓原苦着脸,第一百八十遍后悔自己干嘛要当个法医。
“行了,把这两袋子都打包回去吧。”
柳弈将袋口解开的麻绳系上,然后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还有这满屋子的血迹,全都要取样和拍照。”
…… ……
……
法医们在厂房里忙活到几近天明,现场勘查才终于告一段落。
等他们带着满满两大箱子物证和取样回去的时候,两袋尸块都已经装到了车上,那股腐臭味把司机齁得直反胃,在车里待不住,正苦闷地蹲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行,我们这就走吧。”
司机看到法医们出来了,耷拉着眉毛,掐灭烟头,准备去开车。
柳弈瞅着他实在可怜,从箱子里摸出薄荷膏,让司机先在鼻子下抹一点,好歹挡一挡臭味,再去开车。
“我觉得,我的嗅觉已经被熏到麻木了,闻着都没觉得有多臭了。”
江晓原坐在车上,眼神呆滞,表情木然。
“行了,别抱怨了。”
柳弈摘掉手套,怜爱地摸了摸自己这位备受煎熬的弟子,心中默默感叹,这娃儿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回去将他们拼好了,就什么都习惯了。”
“呕!”
江晓原干呕一声,差点就要吐了,“老板,求你别说了!”
柳弈倒没有继续欺负他,只弯起双眼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侧边印着法研所名称的白色箱型车,安静地行驶在黎明前空旷的街道上。
江晓原乖乖地坐了一会儿,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两只鼓鼓囊囊的散发着异臭的麻布袋子,感觉它们的存在感爆棚,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老板啊……”
他闷闷地说道:“你觉得,那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个人啊?”
柳弈转头看向江晓原——小伙儿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仿佛一只蔫了吧唧的鹌鹑,刚刚被一场暴雨狠狠地□□完,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发生在雾都的一桩连环杀人案了。”
他说道。
江晓原强打精神:“哦?什么案子?开膛手杰克吗?”
“说到雾都的连环杀人案,你就只能想到开膛手杰克吗?”
柳弈摇了摇头,心想我这徒弟还真是愁人啊,难道他平常就不会多看些经典的重大刑事案件资料吗,怎么知识面就这么窄呢?
“凶手名叫丹尼斯.尼尔斯,是个退役军人,后来当了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但性格却出奇的冷血凶残,从他三十二岁起,仅仅五年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残杀和分尸了十多名男性受害者。”
他解释道:“警方逮捕凶手的时候,从他的衣柜里搜出了两个尸袋。”
柳弈说着,指了指他们车上的两个编织袋,“因为那两个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缘故,所以当时警察就在想,如果装的是人,那么受害者的体形应该相当高大魁梧。”
江晓原听得很认真,同车的其他法医,还有开车的司机也竖起了耳朵,很想知道之后的发展。
“于是,警察就问丹尼斯:‘里面装了几具尸体?一具还是两具?’”
说到这里,柳弈顿了顿,眼见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以后,他才继续说道:
“丹尼斯回答:‘都不是,我想应该是十五或者十六具吧。’”
“嘶!”
车里响起了复数的抽气声。
因为数量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所有人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都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然后他们又“唰”一下扭头,整整齐齐地将目光投注到车厢中的两个编织袋上,仿佛里面也装了十多具尸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