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撒明明是在最后,看到高三的同学一个个上台去,手心里却全是汗。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方以撒给自己打气,还要拍照给贺崇看呢。
快到他的时候,他给贺崇发信息:“等会儿准备收照片。”
贺崇说:“好。”
还没等到方以撒说下一句,他已经被叫去了台下排队。
就在此刻,他看到工作人员引着一个男人,从台下另一侧的正门走了进来——
方以撒的心跳得越来越开。
是贺崇!
现在正直夏天,出席的嘉宾多是穿着衬衫西裤,贺崇却穿着正式的西装,他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显然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方以撒满心都是幸福——贺崇越来都记得。
授予仪式中止了片刻,主持人把贺崇请上台,向台下的师生和家长介绍了这位新校董。
贺崇说:“抱歉,公司临时有点事,还好赶上为大家授予毕业证书。”
这位有名的富豪担任了本校的校董,为什么这一年来,学校的各种硬件设施都在升级,这次的毕业典礼又是这么隆重,都有了答案。
“摄影师。”贺崇特意加了一句,“麻烦帮忙多拍几张。。”
“哇!”
台下的掌声中夹杂着错过和贺崇合作的女同学的失落,还有即将和贺崇合影的同学们兴奋。
“竟然能和贺崇合影!”
“真人好帅啊!这么帅!还年轻!”
排在方以撒前面的同学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方以撒心想,本来就很帅啊,我天天看。
虽然也没和贺崇一起合过影,但是今天,他们也会拥有一张正式的合影了。
这是除了拿到毕业证书外,最让方以撒高兴的事情了。
当他走到台上,耳边响起那首离别的歌,想起了学校里那片凤凰花,看到台下为他鼓掌呐喊的同学们和家人,回忆起这几百个和同学们一起奋战的日日夜夜,眼眶突然湿润了。
原来他对这些人,这些事,是这么的不舍。
十多年来,他苦苦追寻的一切,在今天,都有了结果。
他找到了父亲,有了家,上了学,见到了喜欢的偶像,拿到了毕业证书,即将迈入大学的生活。
嬷嬷,您看到了吗,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他抬头,看向贺崇。
“恭喜你完成了高中的学业,走入人生的新阶段。”
贺崇把毕业证书交给他,这是他对每个同学都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都有我陪你一起度过。”
毕业典礼后,方以撒去了一次于嬷嬷的老家。
出发的早上还是晴天,到了公墓,却下起了绵绵细雨。贺崇一手打着伞,一手牵着以撒,在灰白的墓碑间穿梭着。
于嬷嬷的墓坐落在公墓的角落里,这里很安静,背后种着青松,对面是一大片湖泊和梅花林。方以撒把菊花摆在了于嬷嬷的墓前,悉心地用纸巾擦去了墓碑上的尘埃。
“嬷嬷,我来看您了。”方以撒跪在了地上,给于嬷嬷磕了三个头,贺崇把雨衣脱下搭在方以撒的身上,然后静静地离开,他知道方以撒想和于嬷嬷说说话。
“嬷嬷,我找到爸爸了。”方以撒首先想告诉于嬷嬷的是这件她最牵挂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很巧,开学前我去户籍中心,刚好就遇上了爸爸一家,我走丢了后,爸爸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不过最近好了很多,给您看我们的全家福!”
方以撒拿出手机,找到春节拍的全家福:“哥哥姐姐还有姑姑伯伯也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说不想影响我的学习,也会尊重我的决定,所以没有要我改名字,我还是跟您姓,就叫以撒。”
他把照片又调到后面几张,分别是年夜饭,平常家里的菜,甚至还有高文德养的花,翻到后面,还有和贺琛的照片,和乔石夷的照片,和车队的合照签名……学校里的凤凰花,热闹的食堂,自己的成绩单,毕业证书和毕业典礼的照片,还有小时候照相的水塘,鸭子,桑树。”
“我现在过得很幸福,真的,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方以撒说,“嬷嬷,我好想和您一起去看那个水塘,其实那里是公园啦,现在正在开发,不过贺崇说,水塘和桑树都会留下来,那里还有几只小鸭子,也会和他们的妈妈留下来。”
“那里真的很美。”
“爸爸很疼我。”
“那里的桑葚很甜,我给爸爸和大哥带过去了,大哥说和他以前吃过的一样甜。”
十多年来,方以撒不是没有怀疑过,嬷嬷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些勾画的场景实在太美,美到让方以撒觉得不真实。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嬷嬷,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您在下面也过得好。”
方以撒又磕了一个头,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和贺崇回家。
雨下得越来越大,一滴雨水沿着墓碑的上边缘滴落到墓碑的照片上,雨滴缓缓下落,好似于嬷嬷眼里留下的泪水。
这并不是一滴属于幸福的泪水。
回去后,方以撒按照计划,回到了修车店打工,他的时间很紧张,白天上班,晚上的时间多半用来读英语,也就周末的时间打打游戏或是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老板娘很体谅他,没有再让他多加班,当然薪水也没有多给。
乔石夷很不明白,方以撒为什么要执着在这里上班,毕业的高中生有的是兼职的地方,哪里不比这个没空调的地方好,方以撒却说:“老板娘对我有恩,而且我说过要来这里,不能不讲诚信。”
乔石夷无语:“你的学费能攒够吗?”
方以撒说:“有助学贷款啊。”
乔石夷问:“你爸爸和大哥大姐不给你出学费?”
提起这件事,方以撒就有些担心:“爸爸最近在住院,是脑梗,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乔石夷问:“那贺崇呢?”
方以撒说:“他是说他来出学费,不过我说不用了。而且我就打算报本地的大学,等分数出来了,周末我就可以去做家教了。”
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比起过去,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得多,他并不觉得辛苦。
只是贺崇越来越疼他,接送不说,天天冰西瓜冰饮料送过来,被乔石夷嘲笑是在养女
方以撒不以为意:“什么叫养女儿?恋爱不都这样吗。”
乔石夷说;“我以为贺崇对贺琛已经够宠了,现在才发现,在你身上是没底线的。”
贺琛前几天刚办了生日宴,因为是十八岁生日,办得格外隆重,乔石夷和方以撒也被邀请了,因为出席的都是社会各界的名流,两人在门口晃了晃,都没敢进去。
两人打算开溜,结果催促的电话来了。
接电话的却只有乔石夷一个人,方以撒就这样生生被遗忘了。
要不是前两天贺琛还和方以撒一起出去吃夜宵,方以撒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和贺崇的关系,让贺琛介意了。
“去吗?”
“不去。”
乔石夷和方以撒一起溜了。
事后贺琛生了很久的气,好几天没有理会乔石夷。
乔石夷就觉得很无辜了,跑得又不只是我,怎么就生我一个人的气。
后来他也想通了,娇生惯养的大概毛病多,生气就生气吧。
他每天还是照常来上班,因为妹妹即将面临毕业找工作,他又多打了一份工,来去匆匆,也很少找方以撒一起吃饭了。
直到有一天,乔石夷没有来上班。
方以撒来这里上了好几年的班,乔石夷风雨无阻,从来没有请过假,更别说旷工了。因此,老板娘对他也格外宽容一些,没来就没来,也没记他旷工,照常给他算日薪。
第二天,乔石夷还是没有来上班,第三天,第四天。
方以撒给乔石夷打过电话,电话是关机,老板娘也去问了,乔石夷前几天晚上还说要多攒些钱,结果第二天就没来了。
“以撒,你有他妹妹的电话吗?”
老板娘有些着急了,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方以撒也有些慌了,乔石夷在这幸福路也算有名有姓,要说对家,恐怕还真不少,怕不是惹了麻烦。
他没有乔石夷妹妹的电话,只有去了一趟乔石夷的家里,结果竟然在家门口遇到了贺琛。
“贺琛?”
贺琛见到方以撒时十分尴尬,就好像一个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以撒,你怎么来了。”
方以撒拉着铁门的铁环试了试,发现连铁门也锁了,看样子乔石夷大概出了远门。
“会不会是出门了?”
方以撒自言自语。
“不会的。”
贺琛这坚定的语气让方以撒有些好奇:“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关机,给他妹妹打电话,他妹妹的电话也关机。”
乔石夷的妹妹明年毕业,暑假没有回来,一直在外地实习,现在连她妹妹也关机了,估计两人是事先约好的,要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