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东西急忙的往外跑去,却在不远处听到一声声的落地的动静。
复健室。
他站在复健室门外,看见了扶着栏杆正练习着走路的少年。
看着他一次次跌落,一次次爬起来,像是折翼的蝴蝶,又像是断了翅膀的青鸟。泣血高飞。
窗外的月色那么苍凉,凉的快要将医院化作冰川。
许轻舟匆匆的拉开门,将少年又一次堕下的身子扶住。
偌大的复健室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月光斜落,披露晶莹。
“你不要乱跑。”许轻舟看在放在一旁的拐杖,伸手去摸少年的额头:“烧还没退,你想死吗?来,我背你,我们回去了。”许轻舟向他伸出手,他这才发现若惊鸿一直都低着头,跌落在地板上,浑身颤抖,无助至极。
若惊鸿没有握他的手,也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依旧低着头不肯面对现实。
固执又执拗。
“惊鸿?”许轻舟心疼的去喊他的名字,像是在宽慰世上最柔软的灵魂。
他去碰他,少年依旧没有反应,许轻舟急了,拉着少年的手肘强迫他抬头:“惊鸿?”
若惊鸿的脆弱暴露在人间,月光凄凄,就怎么落入在孩子的肩头,少年额边全都冷汗,眸中噙满了泪水,他稍稍一动,面上就是一道泪痕,他在绝望的边缘徘徊,少年颤抖着身子再一次将头深埋,他伸手去抓许轻舟的手臂,浑身的力气都在指尖,绕过手臂,他手紧紧的攥住许轻舟的衣袖,他如溺水之人,下一瞬就要溺毙。
“以后……”
若惊鸿哽咽着开口:
“我不能跳舞了……怎么办?”
许轻舟愕然,他浑身僵硬,如木桩一般被少年当做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浮木,他想要伸手去安慰他,却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
“我以后不能跳舞了怎么办?”若惊鸿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以后不能跳舞,怎么办?”他终究悲泣出声,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痛苦着,哽咽着:“不能跳舞,我以后不能……跳舞……要怎么办?”
少年浑身都因为疼痛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纸人,可他不断的挣扎着,在崩溃的边缘行走,渴望从深渊回头:“我连走路都走不了……咳咳……”少年咳嗽起来,每咳一次浑身的骨头都被病痛折磨欲裂,他终于撑不住这种酷刑般的疼痛,无力的跌落下去。
许轻舟急忙伸手接住他,就如从前若惊鸿安慰他一般。
他也试着拥抱他……
见少年没有反抗的意头,他便更近一点,摸着他的后脑勺,哑着嗓子开口:“没关系的惊鸿。没关系,医生说了你只要好好的养四个月就会好起来。真的,医生亲口和我们说的,说你只要好好的养四个月就能好起来。”
许轻舟的眼眶也婆娑起来,他轻轻安抚着少年的情绪:“只是这次的比赛不能去了而已。下一次就能去了。”
他脑海之中满是那满满一柜子的奖杯,刺激如心,酸涩的他快要直不起腰背,却还是把怀中欲要崩溃的人抱紧。
“惊鸿!”许轻舟加重语调,唤了那咬着牙呜咽的人。
“你不要怕。”他自己也莫名的慌乱起来,月光落在身上他都觉得冷。
“你不要怕。”
他说:“你不要怕。”
“不要怕,好不好?”
“下一次,咱们……再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拿第一。”许轻舟说,他想把从前从这个人身上得来的温暖,全都还回去:“好不好?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拿第一。”
“我这次拿了第一了,我的歌又拿了第一了,惊鸿你还要给我跳舞。我的生日礼物,我的生日礼物。虽然迟了一点,但是……”许轻舟说不下去,他口中的每出一个字,心尖上的酸涩就会多一分,他咬着牙,不再说。
静默后,有人的悲泣声更大了几分,是悲鸣,是发泄。
许轻舟耳边是若惊鸿的悲泣,可他的面上竟然也落下一滴泪,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悲伤,可是他还是落了泪,像是被雨雾迷住了双眸彻底了光明。
若惊鸿将他视作救赎紧紧地握住。
像握住生命一般,紧紧地握住。
许轻舟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的心浸入寒潭,悲其所悲,伤其所伤。
这个学校里最强的人到底是谁呢?
许轻舟问自己。
是一枝独秀多年屹立不倒的万里游?
是才气纵横向来傲视人间的徐山暮?
是综合第一从来不言放弃的李圆知?
是跌落云端重新翱翔九天的岳承恩?
还是何之?还是忘言,帆远,川晖?云端?又或者是南冠?
不是。
都不是。
这所学校里面最强的人是,若惊鸿。
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强大和专业没有关系,而是关乎于灵魂。
为了体恤旁人的情绪将奖杯小心翼翼的藏起来,无人鼓掌便孤身独舞,落花红冷他自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从未止步于全国第一这个名头,而是不断的发现自己的缺点,随后马不停蹄的奔赴属于的自己的战场,他一直都是自己的英雄。
可他又是那么温柔的人,闲看花雨,甚至会对那些淋雨欲落的花朵伸出伞来,笑着说:“没关系,雨很快就会过去。”
惊鸿。许轻舟看着眼前人说不出口,其实,我真正想要赢的人,是你。
因为你什么都知道,因为你选择体谅,因为你那么懂事,因为你那么考虑别人的心。
因为你……那么善良。
你这么的强大,又这么的温柔。
许轻舟拥抱着脆弱,开始学习怎么温柔的对待眼前的一切,将窗外的月光都褪去了寒冷的颜色,这样渐入秋霜的时光之中,生生的生出无数的暖意来。
若惊鸿抓紧少年的衣服,哽咽的开口:
“轻舟,我好疼。”
“轻舟,我怕疼。”
这么浓重凄凉的夜晚,窗外有人静看着他们两个。
万里游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他低头欣慰的要和徐山暮说话,却发现徐山暮一副安然温和的表情,定定站在那里说了句:“这样也不错。”
“别担心了,咱们都在呢,惊鸿肯定会没事的。”万里游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雀跃的对他灿烂一笑。
徐山暮多看了他两秒,最后妥协般的点头了。
“是,肯定会没事的。”
惊鸿会没事的,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校园霸凌的视频录像与学生恶意伤害同学的记录被整理妥当送到校长室,另一份出现在警察局中。
万里游看着眼前人雷厉风行的将电脑里面东西整理妥当,纷纷发布到各大网站。
他惊愕的拉住徐山暮的手:“这些东西,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楚云端也惊讶的发问:“你怎么会有学校的监控记录?”
天才并未多说只是随意回答道:“那年宋洋,黄祠他们恶作剧害得一个女孩子得抑郁症自杀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吗?”
“嗯。”
“我本来没放在心上,后来他们对惊鸿冷暴力,我就在他们常去的教室里面放了监视器,连到学校的内网上,在网上保了备份。本来是打算在他们毕业那年送给他们一份大礼,叫他们四年心血付之东流。可是……现在我等不了了。”徐山暮看着画面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奈的摇头,重重的合上电脑:“事情一旦闹大,家里有谁都不管用。”
“你是因为惊鸿才这么做的?之前那个女孩子……你没有放在心上?”郑南冠抓住问题的重点。
徐山暮转头看去,只是笑了笑:“我这人比较自私,只能顾得上身边的孩子,旁人的孩子,还是交给她的朋友吧。”
当人遇到校园暴力事件时,父母的亲情或老师的开导,并没有多大帮助,只有友情才是最好的武器。】——《恶意》
学校那边鸡飞狗跳的时候,分校的孩子们正在想法设法的逗若惊鸿开心。
每天都送吃的,玩的,还守着他说各种各样的笑话。
所有人都盼着眼前的人能回到原来的模样。即使没有人说出口……也都心照不宣。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作恶的人都被除了学籍,抓进地狱的时候,真正的秋天也来了。
楚云端那天早晨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爷爷就着宋洋在学校的所作所为问了他一些事情,随后就挂断的电话,如同对待小兵的将军。
少年忧伤着眼眸盯着手机,抬头就瞧见站在篮球场前发呆的徐山暮。
好像一片纸,徐山暮的头发一直很软,风随意的吹就会扬起,那个人总喜欢穿衬衫还不大喜欢扣好,开衫随风摆动,他像是乘风而来又要乘风而去的人。
一直都叫人看不透。
“不和里游他们一起去打球吗?”楚云端想要伸手去碰他的头发,最后还是收了手,他们并不算熟识。
徐山暮发现来人,对他疲倦的笑了笑:“不了,我体力不好,打不了两局就累了。”
“我认识一个中医,你还是调一调身体吧。”楚云端看着他心口的皮下骨:“太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