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希望的,自己也可以为他改变。
两人没有先去榣山水镜,而是去了五色的坟前。五色是灵禽,死后除了一生菁华凝聚的宝物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这里只是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是建在树下的,悭臾拉着长琴坐在坟前的地上,悭臾的坐姿随意而潇洒,长琴则有些拘束。五色喜欢悭臾这件事他早就清楚,毕竟他不是悭臾这个迟钝的笨蛋。如今这样和悭臾一起在她坟前,长琴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悭臾摆出一坛酒,取了一杯递给长琴,自己则将一杯酒洒在五色坟前,长琴沉默的照做。
悭臾开始一杯一杯的饮酒,他不说话,长琴也保持沉默。
“这个坟是镇子里的人一起立的。”悭臾突然开口,眼睛眺望着不远处的镇子。“我其实并不管事,在这里大半是为了安他们的心。过去那段时间里神界对其他种族的压迫实在太过,那些上古遗族都不敢安心的过日子。不论怎么说这里都是有着五位太古神灵庇佑的地方,而且我的凶名可以说最盛,对他们而言可以说是最好的定心丸。很多人都在这里安家,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一团乱,我打仗还可以,这个就真的无能为力。”
悭臾苦笑几声,金色的眼睛像是被阳光灼痛一样的溢出一点泪光,带着怀念的神情,还有歉意。仰首猛地灌下一杯酒,他继续道:“五色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口才真的很好,她很快就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有条有理的让所有人调动起来,开始建造这个镇子。所有人安家落户,因为有矛盾的都被分开,矛盾减少。就算后来又加入了人族,也算是相处和谐。我无心处理,五色就一直打点着。其实在五色死前,很多人就开始向往人界,只是为了五色他们都没忍心离开。五色去了以后,他们一起建造了这个坟墓,按照五色的意思没弄得很夸张,不过从来没有人会在这里无礼。她离开了,人也就纷纷离开。”
长琴直到悭臾心中苦闷,没有多言,只是安静的给他倒酒。悭臾面色绯红,好像是醉了。长琴知道,龙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醉的。
酒不醉人,是人自醉。
悭臾摇晃着酒盏,一头倒在长琴肩上,无赖地蹭来蹭去,语气有些轻飘飘的。
“太古的神明很多都开始衰弱,天道移动,大势在人。天界也很少在出现在人间,现在去到人间,只要不是做什么逆洫天道的大事,天界也都不会理会。……我欠了她很多啊长琴。”
长琴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揉抚他的脸颊,和小时候差了好多,捏起来有些硬。
“那些都是她甘愿的。”
就像你对我,长琴在心里默默的感谢他。他将自己从漫长无趣的仙途中唤醒,他对自己不离不弃——神的爱情不比人的爱情来得可靠。转眼成仇并非少见,这样维持了千年的感情,付出了多少他也只能想像。
“……可我不爱她。”所以他没有资格享受这些,他无法心安理得。悭臾自嘲的闭上眼睛。
长琴叹道:“你没有骗她,也没有打破她的希望。五色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必定知道你的心意,而她所做的,是她希望的。你不必歉疚,也不必悔恨。悭臾,你做得足够了。”
“是么……”
悭臾醉倒之后,长琴也喝了很多,他还取出瑶琴弹奏,诉说着他不言说的心事。
大醉之后,二人便开始了移魂的事宜。
“……不行。”站在水潭前,长琴收回手。“他在排斥我,果然不全的魂魄无法回归仙身。”
悭臾并没有多么意外,这个结果已经在意料之内了。他干脆地说:“没事,还有其他方法。一个一个试,总是有机会的。”
“嗯。”
长琴没有立刻离开,悭臾疑惑的回头看他。
长琴盯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那脸上还带着释然的微笑——当时的自己是真的不在意吧?时过境迁,他几乎无法找回当时的心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这个人的爱恋。
悭臾看他不言,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长琴吐出一口气,仿佛千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黑暗和不快都随之吐出。他燃起一团咒火,投入水潭,看着冰棺融化,那张脸化为飞灰——
就像是和过去道别。
他只是他自己,不再是过去的太子长琴。
“走吧,都过去了。”
悭臾痴痴地望着火焰燃烧的水潭,缓缓的回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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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第……第多少次来着?他再一次拜倒在玄宵师兄的美色和武力下。
醉花荫下,他趴在花瓣覆盖的地上,不愿起来。
玄霄看着姿态无赖的云天青有些疲惫的揉动眉心,声音无力的好似叹息。
“云天青,起来。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云天青猛地抬头,双眼含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控诉道:“师弟我只是找师兄你切磋一下嘛!做什么这么认真?要快断了qaq……”
那表情那动作那语气,全都好像明晃晃的打着‘师兄欺负人’的标签。
玄霄看着云天青还贴着花瓣的脸,无语沉默。
“切磋比试自然要全力以赴,否则又有何作用?天青师弟须知若当真遭遇险情,可无人会手下留情。”
云天青瘪嘴,撇过头去,小声嘀咕。“反正师兄都是对的啦!可是真的很疼……tat”
玄霄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教训,反正这家伙左耳进右耳出,就算天资再好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伸手在刚才用剑击中的位置轻触,伤处左腰靠上,只是轻轻碰到就听见云天青隐忍的抽气声。
他这师弟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在他还未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的喜好习惯都记在了心里。云天青平日里虽然受一点轻伤都要叫唤的整个琼华都听得见,但若当真受了重伤,却总是忍着不出声。
就好像上一次玄震师兄带着他们三人下山,遇到一只镜妖。镜妖修为不高,却属于魔族,幻术相当棘手。
玄震师兄挡下了第一击晕倒,他们三人被幻术所困,他被幻术蛊惑了心神,以为云家兄妹面临危险当下挺剑而出。却不曾想那只是幻术,云天青被他击中却做出一副伤的好凄惨的样子。他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伤的不重。三人合力总算是将镜妖驱逐。
云天菁确实是医术圣手,玄震师兄很快便醒了过来,云天青也表示无事。但是夜里,他却无意间发现云天菁跑到了云天青房中,心中疑惑便上前,正要敲门却听见云天菁斥责天青胡来。原来自己那一剑当真重伤了他,而自己天生至阳之体,剑气中带着炎阳之力,对于体质偏阴的云天青而言更是伤上加伤。
偏偏第二日,云天青又能做出毫发无伤的样子。
他便清楚,这个师弟最是坚强体贴不过,虽然那副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模样当真气人。
犹豫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放轻声音:“疼么?”
云天青惊讶地瞪大了眼,支起上身:“你是玄霄师兄吗?!嗷嗷嗷嗷嗷好疼疼疼疼!!!——”
玄霄被吓了一跳,伸手接住倒下来的云天青,皱眉呵斥:“身上有伤便莫要胡来!失礼。”
说着伸手解开云天青的上衣,云天青开始还挣扎一下,后来便不知怎的安静下来低下头去。玄霄心中虽奇怪,却无心顾及。解开衣服,云天青的上身便没有遮掩的展现在他眼前。
云天青看起来有些瘦削,却是十分健壮。只是身体线条有些纤细,肤色透着健康的米色。二人虽然也曾一同沐浴,j□j以对,然而在阳光下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些心动。
玄霄合上眼默念清心,再睁眼冷静下来打量——方才打斗虽然用的是木剑,却也留下了浅淡的青痕,唯有腰间那一处,自己不自觉地用上了全力,现在看去却是乌紫的近乎发黑。
说来天青在剑术上颇有天赋,方才二人比斗,自己却是被逼的不自觉全力以赴。天青招架不住,却是伤的重了。
细心地将衣服重新为他穿好,玄霄看着云天青这副模样,估计他也不能自己行动。若是丢下他去找天菁来,醉花阴的草木之怪虽然性情较为温和,但他这幅模样自己也着实不能放心。
玄霄无可奈何的吐气,将云天青打横抱起,道了一句失礼就通过传送向丹房走去。
云天青脸皮再厚也受不住那么多人灼热的视线啊。一路上出奇的乖巧听话,只是一直把头埋在玄霄怀里,耳尖都红透了。
丹房在云天菁到来后就成了她的私人专用,之前不服气的弟子都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偏偏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师父只道并无大碍便由得她去了。
“又犯了错被打?我怎么觉得哥哥你快要常驻思返谷和丹房了呢?”
她果然在这里。
云天菁一开口就没好话,云天青没好气的翻白眼,“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个形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