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的手颤动了一下:“今天是几号了?”
尚才道:“回皇上,厮杀数日,您又昏迷了两天,现在已经是三十号了。”
四天!居然只剩下四天!瞪圆双眼,无忌拼尽力气抓住范遥的衣袖:“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刚刚用力过猛,无忌呕出一口黑血,又晕了回去。尚才等侍从又是一阵忙活,范遥走到帐外,想不通皇上明明是从武当回来的,为何如此急着回武当,莫不是武当山上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此事还是问问梨亭比较保险。
拿出纸笔写了封加急的书信,命人马不停蹄的送回京城自己府上交给殷梨亭。
过了几天,无忌身体在药品调养之下又好了许多,清醒的时间多了起来,但还不能起身。常遇春等人时时劝他稍安勿躁,越是急火攻心伤势越不容易痊愈。范遥收到殷梨亭的回信后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因,竟是宋青书要成亲了。
既然收到了请帖,怎么没听梨亭同自己提过?哎,他大概是羞于向张真人表明自己同我的关系,所以不打算回去参加婚宴,自然也就不打算同我提及这件事了。我还是让梨亭为难了,可爱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舍得放手。
每一日清醒过来,无忌都会询问日期,直到——“回皇上,今儿个是初三。”
咯噔一下,龙井茶打翻在地上。每一丝的生气都被抽离了身体,木然地躺在床上。范遥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心惊,无忌活得像是死去一样。养伤,吃药,回京,直到回到皇宫,无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声音随着心里的一部分一起死去了。
初三,武当山上锣鼓宣天,武林各派都前来道贺,但,直到他们到了山上才知道,新娘依旧是王员外家的小姐没错,但是新郎却不是宋青书。
第89章
那日无忌走后,青书迟迟才清醒过来,抬起手,露出腕下刺眼的红线和无忌留下的束发。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可轻易折损,无忌留下头发就如同将自己留下一样。
青书摸出随身带的锦囊,将无忌的头发同娘留下的玉佩放在了一起。那王家的小姐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更谈不到喜欢不喜欢,眼看着还有半月不到的日子便要成亲了。自己再揣着糊涂心里也明白,现在想的念的只是无忌一人,却要与另一个女人洞房花烛,唉,怕只怕最终是将两个人都辜负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从不相识的两个人绑在一起,若是以前,青书定然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却觉得这样很是荒谬。
“当当当”有人敲门,青书虽然心中烦绪不想理会,但是身在武当就要接着做出大师兄的样子,以为众人表率。打开房门,敲门的是个不怎么熟的小师弟。
“什么事情?”
“大师兄,这个给你。是个漂亮姐姐让我交给你的。”
漂亮姐姐?自己认识的女子不多,会是谁?结果小师弟手中的信封,打开一看,只写着‘今日午时,山下丰来酒楼’,字体娟秀,应是女子的笔迹。青书将信收好,对小师弟说:“有人让你传信给我的事,万万不可同其他人提起。”
小师弟是个胆小的,青书这么严肃地说了,他只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哪敢不听:“是,大师兄。”
青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送信给自己,但是女子家冒如此风险私约自己定然是情况特殊,现在自己闲在山上苦闷也是没用,能帮上人家忙也说不定。打定主意,他拿起佩剑寻了个借口下山。
到了山下的丰来酒楼,才想起来信上并没有提起任何的标记,只说是以为女子,自己又该怎么寻找?总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问。青书在门口迟疑了起来,暗处有一娇俏的小姑娘对着他上看下看,看了好半天才上前搭话:“公子,您可是武当派的宋青书?”
这样一个小姑娘找自己做什么?青书虽然困惑,但还是还礼道:“在下正是。”
小姑娘说:“公子,您可算来了,怎么还晚了?我家小姐在楼上雅间等您呢。您叫我小红就行,我这就带您上去。”
青书没有马上跟上她:“且慢,你家小姐是何人?”
小红急得跺了跺脚:“您上去就知道了,这儿不好说话的。”
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转入雅间,一位女子已经坐在了那里,见他们进来,起身施礼,虽然仍是蒙着面,但是神态举止落落大方。
“宋公子,小女子姓王,名碧娥。”
青书惊讶地看着她,约自己前来的竟然就是未过门的妻子。“不知小姐邀我前来是为何事?”
碧娥将面纱取了下来,屈膝施礼道:“今日不为其他,只是求公子推掉你我之间的亲事。碧娥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也不敢这么求情公子。”
“小姐快快起身,您若是不愿嫁我,当初不答应这门亲事就是了,如今花红酒礼都已定下,不日便要大婚,这——。”
“唉,公子,碧娥怎会不知道那许多,但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你,可又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只能求公子想写办法退掉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碧娥已然泪眼扑朔,小红连忙上前安抚,大大的白了青书一眼,青书面红耳赤,分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总觉得是自己的不是。
小姐已经说不下去,后面的话由小红接了下去。“我们小姐容貌这么美,能诗会画,性子最是温柔,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本来打小定下了一门娃娃亲,是老爷结拜兄弟家的公子,名叫梁胜。小姐和梁公子幼时便见过,后来年龄稍大倒也有过书信往来。可是后来梁公子家遭了难,落魄了,老爷他居然嫌贫爱富,逼着公子退了婚事,只让公子寄宿家中当个管账先生。”
碧娥拦住了小红的话:“小红,不得胡说。爹爹他也是疼我,只是,委屈了梁公子。宋公子,我与梁胜两情相悦,如今身份悬殊难成婚配,只求公子成全,将你我的婚事退掉。”
青书从没料想到事情会突然转变成这个样子,若是被无忌知道——他都已经走了,自己又想他的想法做什么。“王小姐不必行此大礼,青书亦是性情中人,定然会想法成全你们。但不知据掉婚事之后,你二人作何打算?”
碧娥起身说:“人都赞叹玉面孟尝最为侠义,果不其然,不然我也不敢来求您。小女已经私自将平时的月钱都攒了下来,明年就够盘缠助梁胜上京赶考,他若高中就回来风风光光娶我,若是不中,就依旧会回我家做账房先生。一墙之隔便是天涯,纵然如此却也决定相思相守,今生若不能在一起——男不娶,女不嫁。”
如此决绝,让青书肃然起敬。“小姐回去静待消息即可,你与梁兄之事,在下也会尽一份力。”
小红忙说:“公子,我们小姐同梁相公往日传个书信都是瞒着老爷的,您可千万别将他们的事泄漏出去,不然老爷他非把梁公子打死不可。”
碧娥嗔道:“小红多嘴,宋公子自有分寸。公子,我这婢女也是关心我,所以才会这么说,并没有恶意的,请您见谅。”
虚让之后,她主仆二人离开。为了避免一起走引人怀疑,青书独自留下,叫小二来一壶淡酒两样简单的下酒菜,消磨时间。
竹叶酒虽淡但味不甘爽,想当初蜂蜜点心吃烦了,无忌便命人将剩下的蜂蜜都酿做了蜂蜜酒,时不时的哄自己多喝一点儿,也是自己贪恋蜜香,往往三来二去便被他把自己灌醉了。那个的味道比这个好上许多,想着想着,下酒菜都有些凉了。市集的吵嚷声弱了许多,同楼的酒桌大多也散了,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青书回到了山上。
刚刚的竹叶酒他只喝了半杯,醉谈不上,只是嘴里有些酒味,打了些凉水漱漱口也就散了。将该说的话想的清楚,青书直接去找张真人。
这婚事是他爹定下的,但如果先去找爹的话,依他爹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且就算说服了爹爹,到底还是要再去说服太师父,如此以来反而麻烦,所以青书不走那许多弯路,直接先去太师父那里。别看张三丰已然百岁高龄,但是却比宋远桥易于变通,也许正是因为活的时间比别人长,人间百态看得多了,许多事情旁人看不透的他却能够理解得了。
“太师父,您现在可否方便?”
“青书啊,进来吧。打从无忌走之后,你精神就不大好,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青书关上房门,毕竟这事被别人错耳听去以讹传讹的话,容易伤及人家姑娘的闺誉。“太师父,我想同您商量一下我的婚事。”
张真人慈善地笑看着青书:“你这倒是同你爹一模一样,当年他大婚之前也是紧张地来找我聊了半宿,将你娘娶过门才知道自己那些担心都是瞎担心。”
青书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沉吟道:“太师父,今天相同你商量的既是我的婚事又不是我的婚事。”
张真人听得糊涂:“此话怎讲?”
青书咬咬牙道:“我不能同王家小姐成亲。她早就已经定下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