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爹爹教过自己水墨丹青,无忌拿起画笔,想要把师兄的音容相貌画下来聊表安慰。拿起笔他才发现,离开武当两年,他已经记不清青书的样子了。画了一幅又一副,每一幅都与印象中那个冰玉似的人有几分相似却要不同。越画越乱,到后来连从何下笔无忌都不知道了。
他握着当年青书赠给他的玉佩,伏在案上嚎啕大哭起来。
胡青牛拿着药单想要同无忌讨论一下治他病的新药,这才的说不定会有效果呢。“无忌这些日子都有些忧心忡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说不定会开朗些。”
胡青牛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无忌的哭声有些惊讶:“这孩子一向很坚强啊,无论我想出多古怪的法子试着医他的病,都没听他哼过一声,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可怜?”他没有进屋,悄悄地转身走了。
两年下来,他们如同师徒一般,看无忌那么难过他也有些心疼。坐在药材堆里,他想了又想,一拍脑门:“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忌经常用信鸽跟外面通信,据说回信的一位是他师兄,另一位是个峨嵋派的小姑娘。这肯定啊,是想人家姑娘想的。傻小子,这点儿事跟我说嘛。得了,我也不必告诉他,直接给他个惊喜。”
胡青牛也写了封信,过了一会儿等屋里哭声没了,隔着门他跟无忌说:“无忌,能不能把你的宝贝鸽子借我用一下?”
无忌这会儿生着闷气呢,他心想:“反正师兄也不给我回信,我留着它有什么用。”从窗口把鸽笼递出去,哭哑的嗓子强撑着说:“你拿去,借也好,要也好,随你煮了、扔了的,反正我是不要了。”
胡青牛小心翼翼地接过鸽笼:“放心,用完就还你,一根羽毛都不带少的。”
屋子里面无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把自己画的画放在个铁盆里,点把火都烧了。最后一幅画像扔进去,看着熊熊的火光,心中有些刺痛。突然有些后悔,他空着手去抓画像,结果不仅没把画救出来,而且把自己的手指烫伤了。
将手放在洗笔的钵里冰了一下,敷了些常备的清凉消肿的膏药,然后把手指包起来。无忌握着冰凉的玉佩,像困兽一样团成一团,倒在床上不安地睡去。
“无忌,配错啦!这副药的引子是当回不是白芍。——你别配药了,灶上煮着药呢,看药去。——小祖宗,这药汤都煮没了。行了行了,上谷里的药圃里采药去。——你怎么把我刚种下的药苗j□j了?——你回房吧,什么都别碰就成。”
这几天无忌越来越心不在焉了,而且总是锁着个眉头一副愁苦相。胡青牛心中细数着这些天无忌犯下的低级错误,那些错误低级到一起无忌从来都不会犯。他暗自庆幸:“辛亏我偷偷去信,请周姑娘来这儿一趟,不然无忌哪天一个发呆都容易把我这蝴蝶谷都烧了。”
这天,一大清早胡青牛就去敲无忌的门:“无忌,快起来,你看看谁来了?”
无忌懒洋洋的把衣服穿好,连头发都懒得梳。腹中狐疑:“往天谷中来病人,胡先生都不大高兴,怎么今天他这么奇怪?莫不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见无忌开门,芷若把脸羞红了,胡青牛客气地把她往前让了让。
无忌看到来人,惊讶地张着嘴合不拢,眼睛一亮,直接就扑到青书的怀里去了:“师兄!你终于来看我了。收不到你的回信,无忌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一直想念的师兄出现在面前,无忌挂在他身上不肯撒手。
青书看了看周芷若,尴尬地对无忌说:“武当新收了许多弟子,元兵到处烧杀抢掠吗,父亲他们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不得不代为管理武当派的事,每天事情忙都忙不完,根本挤不出功夫写信,你不要怪我。”
身为主角的芷若,迷惑不解地看看胡青牛。是他写信给自己说无忌想自己想得厉害,希望自己能来看看他,她才找了借口向师父告了假来的。怎么见了面无忌只顾着同青书亲热,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胡青牛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无忌前几天要死要活的,不是为了这位漂亮的小姑娘而是为了他的大师兄?这、这也太奇怪了。也不能让人家姑娘难堪不是,胡青牛出声提醒无忌:“无忌,周姑娘也来了!”
无忌扭头看了一眼周芷若,然后接着把头埋在青书的怀里,又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青书身上下来。
谷里有园子,胡青牛准备了些简单的家常菜。无忌同青书还有芷若边吃边叙旧。
无忌手里夹着东西往嘴里递,眼睛一秒钟也不肯离开青书。芷若坐在一旁被冷落了,不太高兴地扁着嘴。
青书看她不开心,有些心疼,说:“芷若,这米饭里参了花瓣,有股花香,你尝尝看。”
芷若拿筷子戳了两下米饭,点染了一点就说吃饱不想再吃了。她先离了座,谎称出去赏花。
青书想要跟出去追她,被无忌缠住了。青书想了想,坐了下来,他也的确有些事想要同无忌谈一谈。
自从周芷若成为峨嵋弟子之后,依着聪明伶俐成了灭绝师太除了纪晓芙之外最喜欢的徒弟。她经常跟师太去武当作客,也经常拉着青书聊无忌的事情。
青书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静如止水的心一想到她就波光涟涟,在芷若的面前,青书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为了讨她欢心,他也试着不那么刻板,融入大家同其他人说笑了。
双方的长辈看这两个孩子处的那么好,灭绝师太和张真人都起来想给他们定亲的心思。被探口风时,周芷若回的时自己还小,等几年再说。别看青书总是冰着脸,其实他脸皮很薄,面对太师父的问话,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是,但也默许了。
知道了长辈的意思,青书对芷若就更加的用心了。他知道无忌同她是小时的伙伴,可是还是忍不住有几分醋意,所以尽管芷若对无忌的来信是有一封回一封,自己却不想再理会无忌了。
无忌的信基本上都是写给自己的,他想着:“若是我不答信的话,慢慢的无忌就不会再来信了,这样芷若就会忘了他。虽然知道他们间清清白白,但我还是希望芷若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
无忌看着沉默不语的师兄,说:“青书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
由他来打开话题省了自己的麻烦,青书将语速放慢,一边想一边说:“无忌,我喜欢周姑娘。”把最重要的话先抛出去,他接着说:“太师父有意思求灭绝师太同意让我和周姑娘订亲,等我们成年之后再举行婚礼。现在虽然周姑娘还没同意,但这事大体上是板上钉钉的了。你——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同她有通信往来了!”
无忌有些委屈地说:“我的信都是写给师兄的,也不知道怎么被她劫去,那些信是她自己回的。”
青书说:“那索性以后你也不要给我写信了,等我有时间来看你就是。”
无忌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知道师兄这是在敷衍自己。在山上住了几年又是同屋,他怎么会不知道师兄就没有得闲的时候?
恨恨地把难过的表情隐藏,他抬起头笑脸盈盈地说:“无忌会记得师兄的话的,师兄,这菜好像做的有点咸,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取些热茶来。”
站在门外,看着又成熟俊美了许多的青书,无忌把手放在墙上,硬是把一块墙角处的砖捏碎了。转过身来满眼阴寒:“娘,你说的不错,好看的女人都会骗人,越是好看的越会骗人!我把周芷若当作是朋友,可是她居然想把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都抢走。她居心好狠毒,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转动心思:“若是强行阻止,青书师兄肯定会恨我。柿子挑软的捏,这事还得从周芷若下手。”
无忌先是回房取了一包药,然后走到厨房,将药粉下到沸腾茶水了。
“青书师兄,请用茶。”
青书看着无忌满是笑容的样子,以为他理解自己的苦衷,并不在意,所以放心地把茶喝了下去。
吃完饭,青书有些内疚地问无忌:“你生不生我的气?”
无忌眯眼笑着说:“怎么会生气呢?青书师兄若是和周姑娘喜结连理的话,无忌还要替你们高兴呢!若是我运气好能多活两年,等到你们大婚的日子,是一定要去讨杯喜酒的。到时候青书师兄不要把我赶走才是。”
青书听见“大婚”二字,白净的脸庞有点泛红。“不会不会,到时一定热烈欢迎。”
一个虚情假意,一个真心实意,两个人互相说着客套话。
无忌觉得有些恶心,他不想要这样的青书师兄。因为自己一直在人前演戏,所以才清楚的知道师兄脸上那一抹笑容并非是出于真心!是不是自己将周芷若赶走,真的青书、原来的青书、只属于自己的青书就会回来?
闲聊了些各自的生活,天色渐晚,青书起身告辞。无忌出去送他。芷若已经骑在马上在蝴蝶谷的谷口等青书了,青书同无忌作别。他刚刚上马没走两步,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