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又恼道:“什么没什么?哪里没什么了?你真是可恶透顶,偏要说我最不爱听的话。”
伊哭道:“你不会将一千两要过来?”
蓝苗瞪着他,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头驴,将大把的银子白送人。”
伊哭冷笑道:“这可难说得很,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总有人知道。”
蓝苗简直跳了起来,道:“有些人说话会长鼻子,有些人说话要掉牙齿!他给我花了什么钱,我怎么不知道?不错,他是请过我吃饭喝酒,但他难道不请别人吃饭喝酒?这点钱都舍不得花,还用在江湖上混么?这些钱莫说他要出,我也要出,我还出送礼的钱呢!”
伊哭索性闭上了眼睛,道:“你不必这么大声,我知道这些话都是你编出来哄我的。你一件衣服值多少钱?一套首饰值多少钱?你沐浴洗面后都要搽香脂,抹发膏,都是从京城运来的。况且你养的那群毒蝎都是金子喂大的,鞭上淬的蝎毒更是一滴便值百金,比我的青魔手还要毒。”
蓝苗顿足道:“我就爱穿好的吃好的,不行么?难道我不能赚钱,天下只有别人能赚钱?这是什么逻辑?”
伊哭刚要说话,却突然一阵巨咳,咳了半晌方停,道:“我不和你辩论,我右手的伤我清楚,上再好的药,也未必能尽复旧观。以后干活赚钱,怕是不能再如你的意。”
蓝苗还没有说话,伊哭又抢着道:“不过你自然不会着急,有如意郎君等着你。你还不将我这个废人丢下,快下楼去?。”
蓝苗将他的手一丢,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五盏油灯烧完了三盏,他才一边“呜呜”哭,一边抹着眼泪向床头瞅去,却发现伊哭早已睡着了。
蓝苗又气又恨,瞪了他许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瞪了半晌,他将伊哭的右手扯过来接着包扎。弄好之后,早累得不行,扯过几张凳子拼了张床,转眼也睡着了。
半夜,蓝苗忽然听得有人喊自己。
伊哭道:“阿蓝。”
蓝苗一面答应,一面点亮油灯,道:“什么事?”
伊哭道:“我想喝水。”
蓝苗便回身去倒水,怕寒凉伤身,还特地放在小炉子上煨了会,才端过来。他拿了个枕头,将伊哭脑下稍微垫高了点,又拿了个小勺子,一勺一勺喂他。
喂了半碗水,他估摸着差不多了,道:“够了么?一会别喝太多,若你口渴,等会我再喂你。”
说到这里,蓝苗又想起对方还没用晚饭,便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炖碗粥。鱼片的好,还是鸡丝的好?”
伊哭却没有答话。
蓝苗觉着不对,便拽过对方的左手,摸了一摸,烫着了自己。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还逞能,活该受罪。”
说着,便起身到桌边写了一张药方,开门叫小二去抓药。自己便在屋内换炉火,找药罐,寻铁架。等药抓来了,便倾在罐内加了水,浓浓地炖了一碗,端到床边。他唤了伊哭一声,听对方应了,便将他扶正,舀了一勺热腾腾的药。
药刚沾唇,伊哭突然伸出左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勺药汁都晃在被子上,若不是蓝苗反应得快,那一碗也得跟着完蛋。
他居然警觉得很,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蓝苗放柔了口气,道:“是治病的药。你快放开我的手,让我喂你喝药。”
伊哭道:“谁开的药方?”
蓝苗道:“我开的,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伊哭道:“谁替你抓的?”
蓝苗道:“客栈的小二抓的,我看过了,是好药。”
他还惦记着喝完药该喝粥,想早点将米下锅,才炖得烂。三请四催,伊哭却偏不肯喝,道:“这药叫什么?”
蓝苗恼道:“是一服心疼药,里面调了砒霜。等你喝了,我只管拿被子一盖,将你闷死在里头。随后擦了你七窍流的血,叫郭嵩阳进来入你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个罄尽,好卷了财产和他远走高飞。你不是说他比你好么?对了,我还得先煮条抹布哩。”
伊哭面颊通红,一双眼睛却像两点鬼火。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蓝苗半个身子扯进床来,厉声道:“你当真以为郭嵩阳会待你像个公主?他能像我这般为你干活么?能像我这般给你钱花么?你若不信,试试他肯不肯为你抢怜花宝鉴?你不要打错了主意!”
蓝苗笑道:“你不是说你已废了么?”
伊哭忽然哽住。
☆、第80章 吕凤先的报复
半晌,他冷冷道:“这许多年,我还积攒了笔棺材本。你若毒死了我,这几大箱金银珠宝你都休想拿到。”
蓝苗听了,板着脸道:“谁稀罕你的棺材本?我自己难道没钱花?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把钱藏在哪。”
伊哭冷笑道:“没有我的指点,任何人都休想找到这笔钱。”
蓝苗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不管你藏在哪里,总会有哪个运道好的捡了便宜的。你不见百年前的怜花宝鉴都被挖出来了?”
伊哭哼道:“就算我死了,这笔钱也绝非运道可以得到。”
蓝苗笑道:“原来你把钱放在手下那里。”
伊哭忽然不说话了。
蓝苗顺势将一勺药塞进他嘴里,道:“快喝药,喝了药,你就不发烧了。等病好了,你把这笔钱换个地方藏,又谁也找不到了,好不好?”
伊哭冷着脸道:“本来就谁也找不到,你找到了?”
蓝苗又喂他一勺,柔声道:“你精心藏的钱,我怎么会找到呢。你的手下,什么王岱、魏敏、徐辉、周梵,我一个都不认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乖了,快喝。”
伊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乖乖喝完了这碗药。随后听蓝苗的话躺下,盖上被子,不久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后,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太上皇。
什么燕窝、虫草、人参、鹿茸、熊掌,凡是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蓝苗轮番儿端到床边,都是他平时甚少吃的。
伊哭少年时家穷,后武功练就,多年来虽攒了可观的金银,习惯还是不改。既不抽烟,也不爱喝酒,偶尔小赌一把,倒是输的比赢的多。他的钱除了花在兵器上,就是花在女人身上,偏生这世上值钱的女人又太少。若不是老天爷空降一个蓝苗,恐怕这笔钱真要便宜寻宝的人哩。
他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蓝苗在屋内忙碌。
白天烧水,晚上煨茶。粥汤不时要热、药要把握火候,叫大厨房哪里叫得赢。因此打第一天晚上,蓝苗就自己备个小火炉,不时用上一用。
没出门,蓝苗的打扮也没那么讲究,随便打了条辫子,两缕头发都掉了出来。伊哭瞧得出神,忽然叹了口气。
蓝苗将小锅端下火,一边吹着,一边道:“叹什么气……?昨天早餐吃的咸粥,今天吃甜的好不好?这红枣冰糖炖燕窝又好吃、又补血,你吃了一次,下次保管还想吃。”
伊哭果然一口一口将燕窝吃了下去。
蓝苗心情极佳,在他额头上亲了口,笑道:“乖儿子。”
伊哭已抓住了他的手,贴在怀里。
蓝苗佯抽两下,没抽出来,道:“你倒会就汤下面。”
他一边说,一边秋波漾动,“噗哧”一声捂住了嘴。
半晌,伊哭低声道:“这次的事,我的不是。”
蓝苗道:“哦?”
伊哭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弄到怜花宝鉴。”
蓝苗道:“嗯?”
伊哭握着他的手,瞧着他,终于道:“现在我受了重伤,耽搁了你的计划,你是不是很生气?”
蓝苗板着脸道:“我当然很生气,我做梦都想要怜花宝鉴,偏偏有人傻得要命,把自己打个半死,全忘了金钱帮还追在屁股后头。”
不等伊哭答话,他又微微一笑,替对方拢了拢头发,亲了亲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渣,柔声道:“不过就算怜花宝鉴,又哪里有你重要?只要你乖乖地喝药吃饭,不胡乱找人打架,我就高兴得很,再也不生你的气了。”
这话简直说的又温柔、又娇憨、又深情、又动听。一个人集最慈爱的母亲、最温柔的妻子,与最可爱的女儿于一身,才能说出这样动听的话。
伊哭忽然探出双臂,将蓝苗搂入了怀中。
蓝苗笑道:“你做什么?别忘了你的伤还未好。”
他嘴里说着话,手里动作也不慢,还很有分寸,已抓住了对方的右臂。
但伊哭的左手却没有受伤。
蓝苗轻巧地扭动着身体,躲避着,笑道:“你才吃了冰糖,不要亲我……嗯哼……好罢,只让你亲亲……你胸口的伤昨天还在流血,可不能乱动……”
低笑声萦绕着,在帐内渐渐沉寂下去了。
伊哭胸口上的伤不轻,但右手的伤更令人烦恼。
蓝苗挨个儿在城内的药铺搜刮活血生肌药,膏丸片剂散都弄了许多来,效果大多平平。他一心想弄到最好的伤药,听说西城有一条药街,最好的生肌丸药都是从此处流出,便清早往那里去了。
逛了几家药铺,买了几种药膏后,蓝苗抬头望见一面金字招牌,上书“天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