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幻想 (ENERYS)

　　赵柏刮好胡子擦好脸系好领带梳好头发，就又恢复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新世纪优秀公务员形象。他扫了一眼腕表，心里估摸着该来的人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果不其然，一通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赵队，今天有上面的人来视察，沈局已经到会议室了，你也快来吧。”
　　“行，我马上过去。”
　　来人是秘书长文博瑜先生。秘书长首先视察了各个办公室工作，后又到会议室与沈局长畅谈，最后走到赵柏身边，在外套的遮掩下往赵柏口袋里塞了一部手机。
　　“好，我能看到大家工作都非常努力，工作成果也非常显著。”秘书长扫视了一遍屋内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到赵柏身上，眼神里是转瞬即逝的警告，“希望各位在今后，也能奉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保卫我市人民的人身安全与合法权益！”
　　全员起立，鼓掌欢送秘书长。
　　赵柏冷笑一声，走出会议室，拿出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手机里存着的唯一一个号码。
　　“文先生，您找我有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倒计时
　　“世侄，帮我保个人出来。”
　　文烈非但没说废话，而且还选择了开门见山。
　　赵柏倒是不紧不慢：“这可不太容易。交钱捞人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保释不仅得交钱，还得有司法鉴定书，证明被保释人有严重疾病。”
　　“那是你该办的事。我今天下午派人把保证金送过去，晚上就要见到刘鹏杰。还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动作快一点，最后一个人了，别磨蹭。”
　　电话“啪”地被挂断。
　　赵柏把手机拿开，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他点了一支烟，才刚送到嘴边，就听见了垃圾桶里一声细微的“喀嚓”。
　　——自毁SIM卡。
　　看来，那个老头子还是挺谨慎的。
　　赵柏并没有将文烈口中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简铭锋——的死亡公开。一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益处；二则是因为简铭锋还有一个失踪了的小女儿。
　　不妨做一个最坏的假设：女孩是被人绑走的，而绑走她的人将她用作了威胁简铭锋的筹码。如果此时绑匪得知简铭锋已死，那么女孩就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撕票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在女孩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不能做出有可能会导致她被杀害的行动。
　　赵柏边抽烟边走到了停车场。他靠在车门上思考了几分钟，而后便掐了烟，坐上驾驶座开车。
　　几分钟后，他就到达了羁押刘鹏杰的看守所。
　　刘鹏杰眼圈发黑，面容憔悴，一脑袋的飞机头也乱成了鸡窝。他见到赵柏，就跟见到空气一样，只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指。
　　赵柏亲和一笑，拉开椅子坐下，往刘鹏杰面前扔了一块薄荷糖。
　　“聊聊？”
　　刘鹏杰抬眼，戒备道：“你是谁？”
　　“赵柏，警察，负责你的案子。”
　　“滚。”
　　赵柏轻笑。
　　“刘鹏杰，看守所还住得惯吗？你长着这一副富得流油的样子，就没被人欺负过？”
　　刘鹏杰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我舅舅马上就派人过来接我了。”
　　赵柏乐了：“真巧，我就是你舅舅那边派来的。”
　　刘鹏杰猛地抬头，瞪着赵柏，眼中写满了惊讶和怀疑。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保你出去。”赵柏清了清嗓子，“不过，在案件调查期间，你必须随时听候传唤。”
　　刘鹏杰嗤笑一声，剥开薄荷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呵，还以为你们警察有多厉害，到头来不还是关了一天不到就把我放了。”
　　赵柏敛起了笑容，盯着刘鹏杰，语气严肃：
　　“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吗？”
　　“酒驾呗，还能是什么。”
　　“不只是酒驾。你顶撞、殴打公务人员，已涉嫌妨碍公务罪。”赵柏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而无奈中又带着一丝怜悯，“等我想想，这个罪名一般是怎么判的来着？嗯……在未造成严重伤亡的情况下，大概是三年……”
　　“三年？”刘鹏杰两眼睁得滚圆，“你他妈逗我呢？我一哥们强奸了个小学生才关了一年半，我就打个人你们凭什么关我三年？”
　　赵柏摆摆手：“我不是法官，案子最终怎么判不是我说了算。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说罢，他便起身欲离去。
　　“等会！”刘鹏杰大喊了一声，见赵柏回头，又吸了吸鼻子，对着赵柏勾勾手指。
　　赵柏依着刘鹏杰的意思坐了回去，绷着脸等对方再次开口。
　　“那他们就没让你再干点别的？”刘鹏杰冲着赵柏挤挤眼，“比如……跟检察院那边走走关系之类的，我那哥们就是这么办的……”
　　赵柏暗笑，心想，这小孩真是傻得可以，如果没有文家这棵大树罩着，活到现在都不知道会被谁剥掉几层皮。
　　“没有。”赵柏正色道，“现在跟你哥们那时候不一样。你的案子闹得比较大，外面各个媒体都在以你的身份为噱头炒作。所以，在公众的注目下投机取巧，并不是当前的明智之举——我是这么想的，你舅舅和你伯外祖父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刘鹏杰脸色白了白：“那我……就真得进去了？”
　　赵柏眨眨眼睛。
　　“不是，别啊！”刘鹏杰扒上赵柏的手臂，“赵哥，赵叔叔，赵爷爷，您就帮帮我吧！只要我清清白白地出去，就包您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委委屈屈地当个小警察！”
　　赵柏笑了。他关切地拍拍刘鹏杰的肩膀，挑眉问道：“你确定要我帮你？”
　　刘鹏杰立刻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开始点头，生怕慢一点对方就要反悔。
　　“可以。不过，”赵柏甩开刘鹏杰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细长的小纸条，“你得去你伯外祖父家，给我办件事。”
　　那张纸条是赵柏从文烈给他的复印件边缘上裁下来的，仔细一摸，还能摸到当时被他因愤怒而捏出来的几道褶皱。
　　赵柏把纸条摆到刘鹏杰面前，用手指指着上面印着的一串数字和字母：
　　“到书房或档案室，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给我把所有带着这个编号的文件，一个不落地全拿过来。”
　　下午，文烈如约派了个人过来给刘鹏杰办保释。赵柏带着人办完手续，又贴心地把刘鹏杰送到门口，最后，还不忘微笑着与两人挥手告别。
　　天色渐晚。赵柏回到办公室，嘴里嚼着肉夹馍，手上则翻着简铭锋尸检报告和证物鉴定报告。
　　报告上所写结论与简杨所述的情况大体吻合，但是尸体面部、背部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并且尸体右手掌上有一道穿刺刀伤，这说明，简铭锋在受到致命伤前，还承受了几次击打和一次刀扎。
　　刑讯？赵柏猜测，既然简杨没有特意告诉自己这件事，那么这些伤多半就是他逼问简铭锋的时候弄出来的。
　　赵柏叹了口气。
　　现在想想，这些日子里，简杨就一直像一只小鸵鸟一样，拼了命地把自己残忍暴戾的一面埋进沙子里，为了不被人发现，甚至还违心地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然而，他那又嫩又翘的屁股早就不知被赵柏摸过多少次了。
　　简杨到底在怕什么，赵柏并不是不知道。但是既然他现在还在有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那么赵柏就打算给他足够的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赵柏放下报告，转而拿出手机，点开短信。收件箱里有简杨的三名保镖发来的实时行动报告。报告每一小时有一条。赵柏从最下面的一条开始，逐条向上看。
　　简铭锋的住处、实验室、住过的酒店、经常去的超市……简杨在这一天里好像已经把所有简铭锋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但是最后一条短信，却提到了一个赵柏没怎么听到过的地方。
　　静安墓园？
　　简杨去墓园干什么？
　　赵柏心里好奇，想打电话直接问简杨。但就在他打开通讯录准备拨号时，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号码是一长串数字——这是加密线路的电话。
　　不祥的预感倏地袭上心头。
　　“喂，简杨？”
　　“我找到了，”喘息声从听筒里传来，“简铭锋藏起来的证据文件。里面内容很多，等我慢慢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海计划
　　简杨从前台拿了钥匙后，就开始上楼寻找自己的房间。
　　电话另一边赵柏的声音响起：“你在哪？安全吗？”
　　“一个小旅馆。”简杨走进屋子，锁好门，拉紧窗帘，然后才坐到床上，“暂时安全。你的人很可靠。”
　　他把一沓厚厚的文件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份一份地摊开，然后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赵柏，你知道‘深海计划’吗？”
　　“知道一点。”对方答道，“我在深蓝福利院地下看到过这四个字。”
　　“那是一个研究计划。”简杨边翻资料边跟赵柏说话，“而研究的主要成果，则是一种被称作‘Siren’的神经性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