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幻想 (ENERYS)

　　简杨将信将疑地望着蜷在地上的简铭锋，半晌，才迈过男人的身体，走回保险柜前。
　　“你……既然拿了东西……咳咳……” 简铭锋一边抽着气一边从牙齿里挤出来一句话，“那就必须帮我……帮我们办一件事……”
　　简杨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转着密码盘。
　　最后一个数字被转到。只听得“咔”的一声，某个开关被打开。简杨把手移到保险柜门把上，轻轻拽了一下。
　　“我要你给我枪毙一个人，”身后的声音略显无力，但却愈发坚定，“那个叫‘文烈’的，也就是被你叫做‘先生’的人……孩子……他杀了我们所有人，毁了我们所有的研究成果，也迫害了你十几年。你不能放过他，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
　　简杨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又用力拉了一下柜门，而门就像被镶在了墙上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简铭锋，却只看到了对方似嘲弄又似无所惧的笑。
　　简铭锋没有说谎，简杨判断道，那么打不开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保险柜出了问题。也难怪，一个被放置了十多年的锁，内里的机械部件难免不会老化或卡壳。
　　但是考虑到里面文件的贵重性，蛮力打开又是绝对不可取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柜子就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用技巧撬开。
　　零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而凶猛地袭来。简杨面露诧异，转身看向门口。
　　是谁？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
　　那些人跟踪我过来的？
　　不对，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推测，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地道出口的位置截然相反。
　　“文烈必须被枪毙！我们都要他去死！简杨……简杨……杨杨……我的……啊——！”
　　简杨瞄了他一眼，“唰”地抽出他手心里的刀刃，走到门旁，握紧刀柄，背靠墙壁，聚精会神地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步伐沉稳，训练有素，有装备，有枪……
　　简铭锋趴在地上，捂着被捅穿了的手掌呻吟。
　　“别动！警察！”
　　“里面的人出来！手放在脑后！”
　　警察？
　　那么就应该是……
　　然而无意间回头瞥见的一抹墨绿色让简杨瞳孔瞬间紧缩。
　　简铭锋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握住一颗小小的手榴弹，送到嘴边，用牙齿咬着铁环扯出引信，最后，“啪”的一声扣在心口。
　　男人笑得狰狞。
　　简杨猛地弹跳而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门口。
　　赵柏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就突然被一个黑影给扑倒在了地上。
　　“轰——！”
　　爆炸冲击波袭来，伴随着的还有满天乱飞的弹片和碎渣。赵柏被一个人死死压在地上。火热的胸膛紧紧相贴，熟悉的触感让赵柏心脏差点当场停跳。
　　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喊出对方的名字，但“嗡嗡”的耳鸣声让他无法听见任何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满目的灰尘，以及眼前人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抱住身上人颤抖着的身躯，贪婪地感受着对方规律强劲的脉搏。
　　“赵队！”
　　“叫救护车！有人受伤！”
　　“立即检查是否有残留爆炸物！”
　　“保护现场！”
　　简杨闭着眼睛喘息，眉头紧皱，似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赵柏在周围人的帮助下起了身，看到了简杨血迹斑驳的后背。
　　赵柏如受重击，血液近乎逆流。他跪在简杨面前，抱起因他而受了伤的人，让对方趴在自己腿上，然后接过身旁警员递来的急救箱，小心翼翼地把沾到了的血的衣料一层层剪开。
　　“没事，”他听见简杨说，“擦伤而已。”
　　怀里的人刚恢复一点，就又要挣扎着站起来。赵柏紧抿着嘴唇，一下就把不听话的人给按了回去。
　　双氧水擦上被蹭破了皮的肌肤，简杨一激灵，像砧板上的活鱼一样胡乱扑腾了两下。
　　“老实点！”赵柏低喝一声，“逃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
　　简杨被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
　　整个消毒包扎的过程又漫长又沉默。两人一直不发一语，直到最后缠好绷带，赵柏才放开简杨，看着他支着手臂站起来。
　　赵柏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脱下外套，披在简杨身上，而后双手一揽，把爱人搂进怀里。
　　“谢谢。”嗓子里仿佛被扎进了一把钢刀，“但是，下次别这样了。”
　　怀中人不语，片刻，才闷闷地回了一个字：
　　“嗯。”
　　赵柏无奈地笑笑，揉揉简杨软软的颈子，语气柔和：
　　“答应了就好。不过现在，你得如实回答我——”
　　他勾起简杨的下颌，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简杨抿了抿嘴唇，躲开赵柏带有刺探意味的视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赵柏决定先顺着简杨的话说，“十分钟前，有人报警，说这里即将有一具被炸碎的尸体。”
　　“‘即将’？”
　　“对。”赵柏松开对简杨的桎梏，望了一眼屋内血肉横飞的景象，轻叹一口气，“现在看来，刚才的爆炸是早有预谋的。”
　　简杨低头，若有所思，半晌，转身走回了爆炸现场。
　　屋内站着几名正忙着拍照取证的警员。尸体碎块飞得满屋子都是，碎裂的肢体和爆裂的内脏混在一起。死者头部和胸腔都被炸了个稀烂，只剩下骇人的骨块与挂在骨头上的丝丝血沫。
　　简杨叫住一名警员，抬手指了指墙里镶着的保险柜：
　　“麻烦用工具开一下那个柜子。请小心一点，里面有贵重物品。”
　　警员愣了一秒，而后用眼神询问赵柏。赵柏虽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算是默许。
　　“死者是简铭锋，我以前跟你提过。”简杨又指指地板上最大的一块尸体，“自杀，用手榴弹。报警电话应该是他自己打的。”
　　手指上晃过一抹璀璨的亮色。
　　赵柏眯起了眼睛，但还是没能看清那抹亮色到底是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锁定了一堆看起来像手机零件的电子器件。
　　“复原，检查通讯记录。”赵柏捡起手机，将其交给技术科的警员，而后又转向简杨，“这么说，他自杀的时候你应该在场。你既然是目击证人，那就跟我说说你看到的情况。”
　　简杨犹豫了几秒，随后便把简铭锋从出现到自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如实向赵柏叙述了一遍。当然，那些辱骂人的污言秽语自是被他略去了。
　　“这么说，现在简铭锋手里握着文烈作案的证据，并且，他打算交给你，让你去替他报复文烈。”赵柏锁紧了眉头，压低声音。
　　“对。十六年前深蓝福利院的案件险些被警方查明时，文烈为了能保全自己，而烧毁了所有能作为证据的研究成果以及文档，并杀死了大部分没能来得及逃出实验室的人，包括研究员和孩子。”简杨扯着赵柏的领带，贴着对方的耳廓低语，“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比如李程、简铭锋、周玉曼等人，则被列入‘名单’之中，由我来逐一进行处理。”
　　“但是文烈没有想到，除了实验室里被烧毁的文档以外，李程还偷偷自己留了一部分文件。事件平息之后，李程把文件藏回了实验室里，并把取得文件的方法画在了童话书上交给我，希望我这个被文烈养在身边的孩子能有朝一日反咬文烈一口，替他们报了这个背叛之仇。”
　　简杨苍白地笑笑：“从结果上来讲，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深呼吸一口，阖上眼睛。
　　“一旦‘名单’上其他11人均被判定为死亡，那么文烈的通缉目标就会变成我。我如果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扫除文烈这个最大的敌人。”
　　“无论最后死的是我还是文烈，另外的一个人都能给这场将近二十年的杀戮划上一个句号。”
　　赵柏手臂一使劲，就再次把简杨揽进了怀里。他吻吻怀中人的额头，安抚道：“别担心，你有我。”
　　“但是，比起看到你死去，他们应该更乐意看到他们的老仇人文烈被制裁。”赵柏思索片刻，继续顺着简杨的思路分析，“李程给你留下了关键的证据。在他死后，证据被简铭锋截获。之后，简铭锋就一直蹲守在这个房间里等你过来。所以，证据的所在地，就是这里，对不对？”
　　简杨睁开眼睛，墨色瞳眸凝视着赵柏。
　　“让我再猜猜，证据就在你刚才让警员开的保险柜里？”
　　简杨动了动手指，试图将其从赵柏领带上收回来。不料赵柏却倏地抓住了胸前正偷偷向下滑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握在手心里。
　　十指交扣。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的。”简杨稍稍用了点力气，但是才挣动一下，就被面前人抓得更紧，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掌心灼热的温度徐徐温暖着他微凉的肌肤，“但是……”
　　“那边那位同志，你要的保险柜打开了。”警员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简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拍了一下赵柏的手背，迅速抽出自己被捂得发烫的左手，向柜子所在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