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旗山那边的蛇精蝎子精狐狸精,长得叫那个磕碜,简直没眼看。绵绵你肯定没去过,等我被放出小秋山,就带你去看看。不过……”谭闵望着他,缓缓地伸出手抚了一下他额角的碎发,“我觉得那些妖精都没有你生得好看。”
绵绵就这么看着他,浑然不觉。
云朵故意咳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她死死盯着谭闵的手,直到他放下来为止。这狗小孩,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够肥,敢当着她的面对绵绵动手动脚。
旗山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跟人间的烟花之地差不多。他说的那些狐狸精蛇精都是那儿的妓子。小小年纪就去那种地方,将来还指不定成什么贪酒贪色无赖。竟然还想带着绵绵去。绵绵要是敢跟着去,她就代二哥打断绵绵的腿。
这还没完呢。
云朵在厨房做菜的时候,那条恶龙还偷偷溜进来了。云朵无意间发现时,他已在门口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很久。被她发现还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直接开口问道:“云朵姐姐,刚才我就想问,你有夫君了吗?”
云朵将一碗水倒进锅里,僵硬地笑眯眯说:“没有呢。”
“那可有意中人了?”谭闵说着便朝她走来。
云朵咬牙切齿地笑道:“也没有呢。”
谭闵在一旁看着她做菜,道:“我的三娘也是小秋山的兔子精。我爹从前总说小秋山多出美娇娘,我还不信,如今到了这里,见到了云朵姐姐,才知自己当时是有多年少愚昧。”
云朵心想,毛都没长齐呢就来这边撩姐姐。她的年纪都一大把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种花言巧语打动不成?幼稚。
云朵勉强弯起眼睛笑:“是嘛。”
谭闵自顾自道:“绵绵也生得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子。”
云朵继续哼哼笑:“是嘛。”
“只可惜是男儿身,不能生育子嗣。”
云朵拼命忍住将炽热的铁勺砸到他脑袋上的冲动,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正常小孩会说的话吗。是男儿身怎么了,能生育子嗣他又想怎么样。
本来嘛,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而已,她也觉得没什么。但这件事让云朵认定了这条恶龙不是善茬。之后绵绵每次提起这条恶龙,她都要说一句这个小孩不是什么好玩意,让绵绵离他远一点。
可是绵绵不听。他就觉得谭闵只是看上去玩世不恭,其实是个特别仗义的朋友。
绵绵也到了叛逆的年纪,二哥不在家,谁也管不住他。越是说教,他越是不肯听。见他不乐意听,云朵也只好少叨念几句。
尽管如此,云朵心中常常会感到不安,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谭闵是个极端危险的妖怪,怕会招来什么麻烦。
而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谭闵的出现,让绵绵开始有了疑惑与动摇。
绵绵一直很好奇情爱是什么。他并不急于寻求答案,但有别的妖精在旁作怪,生怕不将他引入歧途。
云朵察觉到的时候,绵绵已经陷入了重重困惑之中。
绵绵对她说:“云朵姐姐,二哥说想要与我一同生活千百万年,可谭闵说这是不公平的,他说二哥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情爱的时候,就已经草率地决定了我的未来,是自私的。他说如果没有心动,就不该许诺终生。”
第十章 情敌
云朵想那条王八蛋狗龙一天到晚跟绵绵瞎扯什么鬼。她说:“绵绵你别听外人瞎说,谭闵一条小龙懂个毛线。哥哥姊姊还会害你不成?再说,你难道不喜欢二哥吗?”
绵绵迟疑地说:“我喜欢二哥,但是跟会心动的喜欢不一样。”
“你个小孩你懂什么啊?你怎么知道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我看到二哥的时候,心口这一块从来没有小兔乱撞的感觉。”
“小兔乱撞?”云朵差点被气笑了,“又是那条王八蛋龙说的吧。你姐姐年纪一大把了,心口的老鹿都蹒跚了,还小兔乱撞,小兔乱撞个鬼。绵绵你听姐姐一句劝,离谭闵远一点,啊,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绵绵又委屈又倔地反驳:“云朵姐姐你什么都不懂。”
云朵的脾气也上来了,歪着头问他:“诶什么叫我什么都不懂。绵绵,二哥待你不好吗?二哥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疼,你听了旁人的几句挑唆,就要放弃二哥了?你说你像话吗,啊?”
“可是谭闵说喜欢是如电光火石般的,是炽烈的,是可以毁天灭地的。我对二哥不是这种感情,和他在一起只会伤了他的心。”
“你要是当面跟二哥说这种话才真是伤他的心。”云朵气得都吐血了,“你就听谭闵瞎扯,世上的喜欢又不止炽热一种,还有细水长流、相濡以沫。二哥能给你的,肯定是最完整的感情和他的全部。你前世修个百年都不一定修的来跟他共枕眠的缘分。二哥听了你这话得心寒成什么样?”
绵绵说:“你就是不懂,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什么叫做我不了解你,绵绵,我可是你姐姐。你现在长大了连阿姊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云朵还想再说什么,可绵绵已经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倔得跟头驴一样。
云朵气得灵魂出窍,心想随便他去,她再也不管这个兔崽子了,爱咋咋地。
她气鼓鼓地抱着胸在饭桌旁坐了许久,胡思乱想了半天,眼前浮现出二哥的脸来。二哥临走前说,他的心肝要是跑了,他就摘了她的脑袋做成红烧兔头。
她狠狠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还安然长在脖子上的脑袋——她还没实现自个儿的人生抱负,不想死得这么惨烈。
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说的话有些过了。绵绵正处在叛逆的年纪,听不进去也是正常的。她在绵绵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要叛逆一些,当着亲爹的面跟小秋山的小混混骑滑板木车去兜风。当时年轻不懂事,阿爹怎么劝她都不肯听。
绵绵不一样,绵绵一千多年来都这么乖巧,偶尔叛逆一下也是无可厚非。但她还是得劝一劝绵绵,没准绵绵就回心转意了,然后安安心心跟二哥订婚约成亲,皆大欢喜。
她这么想着,就去敲了绵绵的房门。
她尽量温和地说:“绵绵啊,阿姊仔细地想了想,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不该那么说你。你把门打开,我们再好好聊聊好不好?这次阿姊一定好好听。”
里头没回应。
云朵道:“绵绵?你是睡了吗绵绵?”
里头还是没回应。
她不相信绵绵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出声肯定是不想理她,果然是弟大不由姊。云朵无限感慨之后,只得作罢。
出了这档子头疼事,她也不知道还能找谁商量。家中的几个单身的兄弟姊妹都对绵绵虎视眈眈的。像是九哥云夜,一逮到机会就劝绵绵离开二哥,将来跟他一起生活。绵绵即将成年,其他兄弟姊妹也是频繁献殷勤,想赶在二哥回来之前扭转乾坤。现在绵绵身边又有个谭闵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她有些苦恼,想给二哥写封信,提笔却不知从何写起。
其实情况还不算太糟,绵绵只是不清楚他对二哥的感情,但尚未移情他人。他所说的能让他心动的喜欢,不知道寻个千百年能不能遇上一回,未免太天真了。
后来有一次绵绵说要跟谭闵去北山的花灯节玩。她不是很想绵绵去,但是拗不过绵绵。绵绵说,谭闵马上就要回霜华洞了,以后再也没机会跟他们一起玩儿了。
这要是不准绵绵去,有些不合人情。云朵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最终还是同意了。不想却是埋下了祸根。
云朵不知道谭闵那天对绵绵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绵绵从花灯节回来后,整只兔都是木木的。
绵绵很困惑地捂着心口对她说:“我好像对谭闵心动了。”
云朵心中咯哒一声:“什么?”
“这里。”绵绵指着自己的心说,“他望着我、对我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它跳得很厉害。”
云朵慌乱地说:“绵绵,你会不会是感觉错了?他那样的妖精,你怎么会……”
绵绵摇摇头说:“没有,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了。我的心跳得不受控制。”
绵绵忽然抬起头来看她:“这就是喜欢吗,云朵姐姐?”
云朵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脑袋被做成红烧兔头摆上饭桌的样子了。她僵硬地笑道:“啊呀,绵绵,其实心动算不了什么的。你姐姐也经常会有心动的感觉,几千来不算少数。比如说西山的玉面狐狸,东山的鹿公子,南山的麒麟君,北山的貂兄,噢对了,还有咱二哥。这都是很正常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嘤。”
绵绵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
云朵笑着笑着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握着绵绵的肩,投去哀求的眼光:“绵绵,告诉我这其实是个玩笑。不然二哥回来之时,就是你阿姊归西之日。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绵绵?”
绵绵的眼中有挣扎之色。
云朵说:“绵绵你还记不记得,当你饿的时候,是谁给你做胡萝卜粥和菜干饼?当你长胖的时候,是谁陪着你天天锻炼?当你生病的时候,是谁陪你去看绵羊大夫?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是谁陪你说话逗你开心?是我,都是我,你亲爱而命苦的十一姐。我答应了二哥好好守住你,而你现在对别的妖精心动了。你真的忍心看着姐姐被二哥碎尸万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