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尾阳岛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在我这里，说吧，有什么凭据。”他说话时神情镇定，语气平淡，就像听下属汇报工作一样。
“只是我个人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姜先生作为C市的政治元老，应该什么都瞒不住你。”柏皓霖先给姜兴诚戴了顶高帽，“事情的起因是C市核污染事件，死者全是跟核污染有关的人员——有些是直接或间接造成核污染的官员、有些为替C市政府粉饰太平的政治说客和媒体喉舌、还有给民众精神洗脑提倡愚忠奴化的教授，而杀害他们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叫芙蓉庭的组织。”
在听到“芙蓉庭”时，姜兴诚的右手抑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但柏皓霖无法判断他是对此有所反应，还是病理性的。
第706章
“根据你的前任护工任卫婷的交待，芙蓉庭是C市秘密的民间审判庭，他们在世界各地追杀造成C市核污染的罪魁祸首，成为目标的护工、佣人等能近他们身的人后用毒杀的方法，让他们死于非命。”
“你的意思是，我这身病是任卫婷造成的？”姜兴诚问，但并没有吃惊、愤怒等情绪表现，冷淡得不像在谈论自己。
“姜先生心里自然清楚。”柏皓霖当然不知道姜兴诚是怎么想的，他用如此模梭两可的说辞是为了诱导姜兴诚，让他以为自己都知道，方便他继续套话。
“哼，那你可想错了，”姜兴诚冷哼一声，只是因为无力，鼻腔里哼出的气难以察觉，“我这病根儿是十多年前就种下的，任卫婷在我这儿做工是七年前的事儿，仅仅只做了四年，当然不可能是她。”
柏皓霖在心里暗叹姜兴诚老奸巨猾，给自己下了个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所以我们认为凶手还在你的府上，而且是姜先生颇为亲近的人，比如她可以以你的名义向你昔日的同僚引荐任卫婷。”柏皓霖说到这，故意看了李女士一眼，但她依然面无表情，就像一根木头一样。
姜兴诚没有马上接话，他又将氧气罩罩在口鼻处，深深吸了几口后才道：“小任是我亲自引荐的，这有什么错儿？”
姜兴诚的话让柏皓霖略有些吃惊，可细细一想，他袒护凶手并不算意外，只是这令柏皓霖有些难办，他低头轻笑着，脑子却快速转动，很快有了应急方案：“这么说任卫婷在美国杀人也是姜先生的授意咯？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再回答，如果你是杀害数名C市要员的幕后指使者，我们有义务将此案通报给C市议会，就算你身患重病，也要回C市受审，而且你应该清楚，现在的C市已经不是你当年一手掌控的C市了。”
柏皓霖一边用姜兴诚的切身利益敲打着他，一边观察着他和李女士的表情及动作。
果然，不等姜兴诚作答，李女士微微俯身道：“姜先生，需要我给刑律师打电话吗？”
柏皓霖等待着姜兴诚的反应，只见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艰难地扬了扬两根手指，表示不用：“既然警官如此言之凿凿，为何只身前来见姜某？说吧，你想要什么？”他说着抬了抬眼皮，似乎已经知道柏皓霖想索要什么。
柏皓霖淡淡一笑，并没有如姜兴诚所期望地回答，而是转向李女士，问：“事情的经过我大概已经猜到，只有一事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弄到箱型水母的毒刺胶囊？”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令李女士有点措手不急，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直视柏皓霖：“抱歉，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必如此急于否认，”柏皓霖摊开手，开放的肢体语言暗示他没有将他们绳之以法的打算，“除了你以外别无他人，一开始我怀疑的是严医师，但他是七、八年前到姜府的，而姜先生刚刚也言明他早在十几年前就患病，自然不可能是他；另外，任卫婷被捕后透露过一个信息——你们芙蓉庭的成员会潜伏在目标的家里，或是保姆佣人，或是护工管家，目的就是接近目标，从而夺走他们的一切，以报核污染之仇。我不明白的是，姜先生心里十分清楚，为什么还要袒护他们？”
这些信息并不难推理，更何况柏皓霖只讲了自己确认的部分，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洞悉了一切，再加上他时时施加的心理暗示，让他们认为他只是想在姜兴诚身上讨点便宜，不会向警方告发，问这些仅是好奇心作祟。
第707章
“你知道农夫为什么要救蛇吗？是因为仁慈悲悯？不不不，农夫只是觉得寂寞而已，即便他知道自己与蛇之间隔着天然的敌意。”姜兴诚似乎在说寓言故事，却话中有话。
的确，姜兴诚的妻子都离他而去，孩子亦不愿与他往来，即便他家里堆着金山银山，依然换不来屋里的丝丝温暖，相反，李女士一直陪在他身边，就算她的目的是向他复仇，也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被人需要着。
“那你呢？其他受害者都很快被杀，为什么独独不对姜先生下手？”柏皓霖望向李女士。
“我需要他活着。”李女士模梭两可地说，但她总算是开了口。
“哦？为了看他受尽折磨？”这肯定是一大重要原因——连环杀手通常都喜欢将头号目标留到最后，尽情享受这饕餮盛宴。
“更需要借用他的影响力。”
是了，任卫婷就是以姜兴诚的名义推荐到美国去的，在尾阳岛的其他受害者多多少少都与姜兴诚有些关联，更何况还有不少导致核污染的始作佣者在国外逍遥法外！姜兴诚是唯一可以将他们全部联系起来的人！
“原来如此，那李女士可以为我解惑了吧，你们是怎么弄到箱型水母的毒刺胶囊的？”柏皓霖再次追问。
“我们的成员比你想像得多，也比你想像得隐藏得更深。”李女士依然不愿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这么说，生物公司中有你们的人？”柏皓霖问。
李女士不再回答，姜兴诚倒有些不耐烦了：“说吧，你想要什么？钱？物？还是更好的职业生涯？”
这些都不是柏皓霖想要的，他目前只想要陆亚茗安然逃过刑洪明的魔掌、只想获知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只想那些害死他父亲的罪人全部就法，但他深知他不能冒险把这些都说出来，所以过了许久，他才道：
“警方应该明天就会查到你们头上，我想以你们的聪明，知道如何应对。”
“然后呢？”姜兴诚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东西，又追问。
“我要那个胶囊。”柏皓霖道，“如此宝贵的东西，不可能只有一颗吧？”
姜兴诚突然阴阴地笑了，如果不是提不起气，他会放声大笑。李女士也有些惊讶，但诧异之情很快在她脸上转瞬即逝：“你跟我来。”
柏皓霖跟着李女士到了她居住的偏房，她让他在小厅里等着，自己走进了卧室，约莫五分钟后，她回到小厅，递给柏皓霖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三颗小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型胶囊，外观与深海鱼油一般无二，交给他后，她道：
“从此之后，你我互不相干。”
“你就不问我想怎么用？”柏皓霖问。
“我没有资格评判别人。”李女士微微仰头。
柏皓霖张张嘴，他非常想告诉她自己无比认同她的理念，想告诉自己跟她一样游离在法律之外的灰色迷雾中。但他不能，从他登上那艘由尸骸堆叠而成的复仇之船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能独自驾着它在血海深仇中随波荡漾。
想到这，陆亚茗的脸膀浮现在柏皓霖的脑海，那晚的激情犹在，可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个正确又错误的决定。
最终柏皓霖选择了闭嘴，在他即将离开李女士的居所时，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目光落到门楣上的牌匾上，只见“回头是岸”四个金色大字映照在他眼底的黑暗中，却无法折射出应有的光辉。
第708章
正如柏皓霖所说，朱警长很快查到了姜府头上，并且带着刑侦一处的诸位警员到姜府抓人，却被告之姜兴诚因病情恶化紧急到美国就医，他还带走了管家及三名护工。
虽然没有抓到嫌疑人，但案情基本已经明朗了，姜兴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只是TMX市的警察不能在美国执法，尾阳岛的连环杀人案虽就此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深知案子并没有结束，芙蓉庭的成员还在暗中贯彻着他们的正义。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支援处
柏皓霖完成了尾阳岛杀人案的心理分析报告后递交给了贺广钟，贺广钟看完并没有给予评价，而是将庄旭昴先前出具的那份侧写报告交给了他，让他好好看看。
对于贺广钟的做法，柏皓霖有些捉摸不透，毕竟庄旭昴已经离职，案子也基本结束，他的这份报告无论精准与否都没有太大关系，还是说贺广钟觉得庄旭昴的侧写造诣在他之上？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柏皓霖还是打开了庄旭昴出具的那份侧写资料。
庄旭昴在接到易云昭的电话后，在尾阳岛呆了一个周末，对连环杀人案做了初步的评判，他认为尾阳岛的凶手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其症状为蔑视权威、缺乏同理心，常因一时冲动实施攻击或暴力行为，但因其杀人手法的隐密性，很可能在接受心理治疗或是服用控制冲动的精神类药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