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吕纬甫 (大风不是木偶)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 入库:04.10
“不,不是这样的,”杨立秋摇头,“现在《我不要超能力》的收藏量也只有二十多万,我猜,订阅量最多只有十万吧?我们就算这十万人里有三万人认为唐纳森比我写得好,但是三万人里呢,最多有五千人会提出质疑——相信我,大多数人要么分辨不出好坏,要么分辨得出但是并不在意。”
听着这些话,徐以寒感到一阵荒谬。杨立秋是一个作者,他能理解杨立秋对“红”的渴望——哪个作者不希望自己有更多的读者、受更多的追捧?但如果杨立秋已经到了这种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创作水平的程度,那么她又何必非要以一个作者的身份走红?她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去做个网红,做个主播,或者美妆博主——这样岂不是吸粉更多更快?
“更重要的是第一名,就像这场比赛给第一名那么丰厚的奖励,这不就是个噱头吗?拿第一名才是重要的,方法不重要,以寒哥,你也知道,这年头有几个比赛是真的拼实力的?”
徐以寒忍不住反问:“你拿了第一名就会更红,或者说,封神——总之你会有更多的读者。但这些读者要读的还是你的,最后还是落在你的上,不是吗?”
杨立秋有些神秘地眨眨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徐以寒只好冲她笑了笑:“好,立秋……只要你没意见,打赏榜排名当然是小事。”
徐以寒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摸清了杨立秋的心思:她想要的不是更多读者,而是更多追捧。可是追捧这种东西可靠吗?那些倾国倾城的明星艺人,尚且有大批大批的粉丝今天入坑明天脱粉——她杨立秋一个网络作者,创作水平又不怎么样,能承得起那些追捧么?
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大概是最昙花一现的感情。
不过管她呢,徐以寒开导自己,他和杨立秋交易成功就行了。
第二天,周一,新一次直播开始了。
方文和张莉仍是主持人——只不过这一次方主编有些乱了阵脚,他不仅几次记错剧情,甚至还叫错了作者的名字:直接把“吕纬甫”叫成“唐纳森”。
张莉连连给方文打圆场,但还是拦不住弹幕里的吐槽:“方主编今晚怎么没带脑子”“能不能别一直提唐纳森啊”“蔚蓝越来越不走心了”……
而唐纳森还非常和气地说:“叫什么都行,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了。”
方文更加心虚。
其实他在为十度千千“润色”稿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也许是因为语音直播的缘故,当他听着唐纳森认真地和其他作者讨论剧情和人设,心里的负罪感一层浓过一层。他忍不住想,这是一个双腿残疾的作者,他以写文为生,每天都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也许这是他不得不选择的谋生手段,没错,不是爱好,而是谋生手段。他方文即便不当编辑了也可以从事其他行业,哪怕去送快递,可唐纳森不是,他是残疾人,他需要靠写文谋生。
而他自己呢?他为了利益去当枪手,他代替十度千千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这些辛劳写文的作者的伤害。十年前当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总是在无趣至极又怎么听也听不懂的线性代数课上看,那时他曾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最厉害的编辑,他要让他看好的作者都能发光发亮——可那是十年前了。
直播结束,新一轮作者更新的次序是:fire、粉色喵喵、雨声、第二年的云、病忘、吕纬甫。
关闭麦克风,张莉懒洋洋地靠在方文肩上,伸出食指勾勾他的下巴:“今天怎么啦?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有点头疼,”方文说,“昨晚没睡好。”
“诶,你还认床么?换了新床失眠啦?”
方文笑笑,温声回答:“不是认床,是以前没睡过那么软的床垫。”
张莉也笑了,语气是甜蜜的:“其实我也不太适应呢,那个床垫睡着也太舒服了,怪不得那么贵呀。”
在开始同居生活的第一天,方文到家居城买了一张8588块的丝涟牌床垫。
用的就是徐以寒转给他的“润笔费”。
第74章
四月份,武汉的石楠开了。没人知道这个城市为什么把石楠作为市花,整个四五月份,学生都要在掩鼻屏息中快步走过一棵棵石楠树。
而这也使赵辛久违地羡慕起那些健康的人。
他羡慕过那些健康的人,当然羡慕过。小学的体育课上其他同学在操场踢球,而他独自坐在教室里聆听他们的呼喊声;初中的运动会上全班同学都去参加拔河比赛,而他只能坐在远处远远地看;到了高中——到了高中他已经不再羡慕了,因为再羡慕也得不到,有什么用呢?徒增苦闷。
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羡慕起那些从他面前匆匆经过的学生,也许是因为石楠花的味道实在太过腥臭。他拄着双拐在路上很慢很慢地前行,鼻腔里全是石楠的味道。偶尔会有几个学生向他投以目光,或是好奇的打量,或是善意的怜悯,而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啪嗒”一下,滴落在地上。
以往赵辛是不怎么使用双拐的。小学中学的时候,他上下学都由父母开车接送,轮椅就足够;到了读大学,他家就住在学校的家属楼里,自然更用不着双拐。他几乎不出远门,成年后仅有过的两次旅行都由父母陪同,去的也是设施便利的大城市,乘轮椅出行完全没有问题。
汗珠顺着他的笔尖向下滴落,T恤的领口已经润湿了,这两天武汉的空气潮得能拧出水来,天空阴郁,是将要迎来几场大雨的征兆。
“辛辛,今天先到这吧?”母亲推着轮椅赶上来,语气担忧,“回家把衣服换了,你本来就感冒。”
“嗯,走完这段,”赵辛歪了下脑袋,把左脸的汗水蹭到肩膀上,“走到食堂门口,我再折回来。”
母亲亦步亦趋跟着他,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回到家,T恤已经湿了大半。赵辛坐在浴缸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使用双拐比他想象中更难:他需要有足够的臂力,才能持久地撑住拐杖的横栏;他的肩膀必须时刻紧绷——用医生的说法是肩带肌用力——才能避免在拄拐时耸肩;他的腰背、腹肌也必须足够有力,才能带动他的盆骨和双腿。如果说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他无知无觉的小腿像是身体多余的一部分,那么拄拐前行的时候,小腿则成为了某种残酷的惩罚:这一双小腿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任何用处,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得为了带动它们而精疲力竭。
温热的水缓缓漫过赵辛的身体,他的手臂疼,小腹疼,甚至连腋窝也疼——即便顶在腋窝下的腋托是具有优良适用性的人造热可塑性弹性体TPR材质,但事实证明这一串貌似高端的广告词并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双拐的腋托在腋窝里顶得久了,他还是会疼。肌肉绷得太紧了,好像筋脉将要从中裂开。
——但是没关系。他都可以忍受。
他必须站立着去找刘语生,他知道刘语生所住小区的地址,他偷偷在二手房网站上查询了那个小区的情况:一个兴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区,楼道逼仄,没有电梯。就为这,他也要站立着去找刘语生,他要独自跨上他家的楼梯,去见他。
洗漱台上的手机响起来,赵辛挑了挑眉。这是他给刘语生设置的专属他的铃声。
“语生?”赵辛忍不住勾起嘴角,“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这些天他都是和刘语生在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电话联系。
“我妈能下楼了,去楼下晒太阳啦。”
“嗯,她恢复得还好吧?”
“挺好的——你怎么了?感冒了?”
“嗯,算是吧……”赵辛含糊道。
刘语生陡然紧张起来:“怎么弄的?严重不严重?”
“就是着凉了,鼻子有点堵,别的没事,”赵辛笑了笑,“别担心。”
其实是他前天晚上在家举哑铃举出一身大汗,衣服都没换又开始更文,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已经昏昏沉沉了。
“那你好好休息,知道吗?别再加更了,你去把文案换了,”刘语生竟然强硬起来,“不准再写了。”
“今天只加更一章就可以,”赵辛说,“没关系的。”
刘语生干脆道:“不行。”
“好好好,”赵辛乖巧地答应下来,又起了些坏心思,“你现在在干什么?”
刘语生:“躺着呢。”
赵辛压低声音:“穿的哪条内裤?”
刘语生:“你怎么还——哎不说了!我妈回来了!”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赵辛握着手机,既有些懵,又有些委屈,他和刘语生好不容易能在白天通个电话,而不必等到晚上才偷情般联系彼此——结果没说几句,就这么挂断了。
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徐以寒。
赵辛完全不想接,但看在他和刘语生还在参加比赛的份上,接了。
“赵辛,”徐以寒语带笑意,“我听说你更新更得很勤快啊。”
赵辛:“怎么了?”
“没怎么,慰问一下你,我不是怕你累着么。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写是写不完的,你还是悠着点,注意身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