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对我的兴趣一直持续了五年多。
我回国的时候,小池拿着戒指在机场对我求婚。我本就喜欢他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当时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小池脸红红地单膝跪地,怀里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一只手举着戒指,闭着眼睛问我:“沈牧,你可以嫁给我吗?”
我沉默良久,在那一分钟内想了很多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我们是不应该在一起的,我性格内向迟钝,小池活泼敏感,原生家庭的背景相差也较大,从各方面来说都很不搭。
以后有无数避免不了的误会、争吵、嫉妒,会把世界上最琐碎的事情都经历一遍,就像平常夫妻一般,到最后两相生厌。
除了脆弱的东西,我更讨厌生活中那些琐碎的事情。
在那一分钟间,我已经见到了一切的分崩离析。
小池见我没有回应,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我,睫毛跟着颤抖起来。见了他这副样子,我脱口而出:“愿意。”真是再愿意不过了。
小池笑了,脸上变得明亮起来,我的天灵盖好像被人拍了一下,头有些晕。我想,如果这时候小池问我愿不愿意为他而死,我一定会说愿意。
他在那一秒蛊惑了我,就像海上的女妖一样。我被他牵着方向,向他俯首称臣,只能对他惟命是从。
小池扔掉手里的花,跳进了我怀里,两只手扯着我的耳朵,作嗔怒状问我:“怎么想了这么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嗯?”
玫瑰花瓣在地上散了一地,机场围观的人尖叫起来,开始对我们吹口哨。
我抱着小池,看着他的眼睛,痴痴地说:“我最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在想,怎么才能让顾小池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在想我以后要负的责任。小池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会幸福,不知道幸福会有很多波折。
即使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小池也有可能离开我。小池并不是喜欢辛苦的人,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躺在蜜罐里。
小池在生活中是个三分热情的人,一遇到难的部分就会退缩逃跑。
结婚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如果要让生活轻松一点,我应该和一个安静的人在一起。
所以,理性来看,和小池在一起,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最喜欢他,也只喜欢他,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一想到他以后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除了我,谁还能和他在一起?
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合理。
被蛊惑的人不会做理性的选择,就和我一样。
我想,既然无法拒绝诱惑,也许我可以慢慢驯服他,也许。
裴清和沈牧是S大同窗,他后来研究生还有博士和沈牧申的也是一所学校,美国的M大,两个人研究方向还他|妈是一样。我和沈牧同居后,裴清还老来我家看他师兄,顺便蹭饭。
尽管裴清有女朋友,我一直都怀疑他喜欢沈牧。我的雷达从来没出过错——裴清是个深柜。
你说他安安稳稳地蹭饭也还好,时不时地还要在我家做饭,我怎么受得了?围着围裙在我的厨房,用我买的精致餐具,给我男人做饭吃。
我又不会做,家里都是沈牧在做。
去年情人节,也就是我们结婚前的最后一个情人节,我把沈牧叫到家里来,说要给他露一手,结果把手割到了,沈牧就让我以后都不要再进厨房了,可把我心给伤透了。
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好吧?
S大好大,我在里面绕得头晕,顺手抓住一个路人小哥:“你好,请问S大附属医院在哪里呀?”
小哥可能是个大学生,笑起来便露出了白到发亮的大板牙,爽朗健气,带着一种当代大学生特有的智障氛围:“你怕不是有点傻咧?S大附属医院不在S大里面。”
是、是吗?
“那在哪里呀?”我有些沮丧。
“在新街路那边。”
五雷轰顶!我还得绕半座城去新街路。太阳当空照,我觉得自己快要烤成一块牛排了。
我想我来了沈牧的学校,干脆直接去沈牧办公室算了,又问那个小哥:“那个,你知道理学院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你找谁啊?”
“沈牧。”
小哥闻言收起了笑,一脸严肃地说:“沈老师啊,我上他的课,不过,请问您是沈老师的爱人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起来,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最后还是承认了:“对呀。”
“师娘好!师娘您上我的自行车后座吧!师娘我叫毕天天!明年想考沈老师的研究生!”
毕天天的气势可以将一辆自行车变成法拉利。
等我上了后座,毕天天又害羞地说:“师娘,我刚才不是说你傻,虽然说的是傻,其实是在说你可爱。”
“行吧,”我就当作毕同学是真的这样想的,“好好准备加油考研吧。”
“谢谢师娘!”
我丝毫不会因为别人叫我师娘就生气,因为我恨不得全S大的人都知道我是沈牧的爱人。
沈牧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当壮年,身材好长得帅,自律又有责任心,完美无缺!大学校园到处都是青春鲜活的肉体,我十分不放心。
我猜,如果不是因为沈牧太迟钝,他这颗好菜绝对轮不到我。所以我得提防着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尤其是像裴清那种长得好看学习好性格还好的人,看见就让人生气。
毕天天同学卖力地踩着自行车。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人人都能像毕天天同学一样天真无暇就好了。
“师娘,到了!”毕天天同学字正腔圆地请我下车。我看了眼这自行车,漆都快掉没了,倒也不必这么郑重。
“谢谢你啊,天天。”
我往理学院大楼看了一眼,老远就看见穿着浅灰色毛衣的沈牧,身边跟着一堆学生,一路在讲些什么。
我开心起来,冲着他的方向大声喊:“老公!老公!”
沈牧听见我的声音后愣了一下,我往他的方向一路小跑了过去,结果太激动了摔了一跤。
沈牧走过来将我扶了起来,拍了拍我裤腿上的灰:“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也能摔,笨。”
沈牧低着头看我,我喜欢给沈牧买镜框,不过今天沈牧戴的眼镜还是他自己最开始那副黑框眼镜,眼睛靠在鼻梁上,感觉下一秒就要滑滑梯掉下来了。
我帮他扶了一下眼镜,忍不住垫脚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笨就笨吧,反正你那么聪明。”
沈牧低声笑起来了,凑到我耳边,悄悄问:“还要离婚吗?”
“我、我,”我一想到昨晚的事就觉得有些丢脸,“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那昨晚是谁错了?”沈牧退了一步,抱胸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昨晚是真的生气了。
我靠近他,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有些委屈地说:“就算我错了,行不行?”
“不是算你错了,你就是错了,”沈牧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说离婚,我要把这条写进家规里面。”
“家规都多少条了,还要加?”我有些不满。
家规里面什么都有,不能挑食,不能喝太多冷饮,不能熬夜,晚上十一点前必须要回家......
“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也可以说,我不要顾小池了,要和顾小池离婚,像这样的话。”沈牧问。
“你敢!”听见这句话后,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一秒,“必须要加!不加我就和你急!”
看吧,沈牧又骂我。
我对裴清变成植物人并不是全无感觉的,因为他是在我面前跳下去的。
五楼那么高,我在客厅就听见书房窗户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那时候我和沈牧订婚还没多久,刚搬进S大给青年教师分配的福利房里面。虽说是福利房,也还挺宽的,两个人住一百平米是完全够了。
我看见他跳下去,心里烦的很,心想:完了,沈牧不会生我的气吧?
还有,我刚托人在国外买了新沙发和家具,要运到这个房子里。好歹这里是我和沈牧的第一个家,裴清怎么就这么不知事?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从窗户往下看,裴清摔到了花坛里面,花坛里刚种下种子,土还是软的,好家伙,给人土都给压实了——幸好。
接着我便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因为是新家刚做完装修,还装着监控,书房里裴清跳下去那一幕被拍了下来。
等裴清上了救护车,我又去警察局做笔录,结束之后才给沈牧打电话。
“沈牧,裴清从我们新家的窗户跳了下去,他说来家里给你拿文件,从书房的窗户跳下去了。”我的语气在那时候还很平静,像是在等着沈牧的判决。
“小池?”
“你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店里等我,不要乱走,今天什么都可以吃,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喜欢喝的,我三十分钟内就到了,等我,听见了吗?不要乱走。”
“沈牧,”我听见沈牧没骂我,接着就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我不在家里,我在警察局刚做完笔录,现在坐在市警察局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