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思 (玎湘)

　　老爸今天值夜班，不在家。
　　想他以前好赖也是受众人追捧的人物，现在沦落到要去当保安。失败对于一个人的打击可想而知。跌倒了爬不起来的滋味，苏林深知。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连灯都懒得开，实在太累了。
　　就在他心中闪过那些黯然神伤的过往时，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苏林伸手拿起来，上面显示的备注依旧是“亲爱的同桌”，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去更改。
　　如果是以前，苏林是不会接，因为他并知道要说什么，可是今天，在这个外面炮声不断，屋里寂静无声的环境里，他突然很想听到别人跟他说话。不觉按下了接听键。
　　徐明哲已经打了两个电话了，一直响着直到提示忙音，这个电话也响了很久，依旧没人接，就在徐明哲觉得又是一个即将出现忙音的电话时，那边却突然接了。
　　徐明哲有些激动；“你可接了，我还以为你又不接我电话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激动，本来先给苏林发了一条祝福新年快乐的短信，可是苏林没回，接着他又在十一点的时候给苏林打了电话，苏林没接，这是他第一次给苏林打电话，心里琢磨着，他是没看见还是过年太忙，有事顾不上接，毕竟苏林打工的事情，从未跟同学们提起。徐明哲是不知道的。
　　他只是觉得这大过年的学生家家的，有什么可忙的，难道苏林秉持着三好学生习惯，这么早就睡了，不可能啊，今天可是除夕夜，外面鞭炮齐鸣，也睡不着啊，再怎么着也要看个春晚吧。
　　到了十一点了苏林那边依然没有动静，徐明哲心里莫名的有些焦躁，苏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就在即将十二点的时候，他又拨了苏林的电话。没想到这次苏林尽然接了。
　　对于徐明哲的感慨，苏林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
　　徐明哲那边时不时的传来鞭炮声。
　　良久，徐明哲开口道“新年快乐！苏林。”
　　苏林这次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又是两相无言……
　　又是一阵沉默。
　　或许苏林的最爱应该是寂静无声吧，徐明哲想，不过最后，还是徐明哲先打破了这番苏林的最爱。
　　“嗯，寒假过的怎么样？我在家都快发毛了，还不如上学的时候有意思。”
　　听到这话，苏林突然轻笑了一下，他从来没听过有同学喜欢上学的，不过除了他自己，因为只有在学校的时候，他更自由一点，更像是属于这个年龄的自己。
　　声音不大，但徐明哲还是听见了。
　　“你刚是在嘲笑我吗？唉？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三等差生说喜欢上学很傻缺……是不是。”
　　虽然话这么说，但徐明哲并没有一点生气的语气，虽然他看不见苏林现在的脸，但他能想象的出，刚刚苏林的面容，他的左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平时不明显，只有在笑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但他平时不太喜欢笑。
　　徐明哲一直觉得苏林这个人很会长，就拿这个酒窝来说，不喧宾夺主，却在苏林微笑的时候，展现无疑，让人有种点睛之笔的感觉。这种惊艳，一般人也注意不到。
　　可是苏林却很少笑，身为同桌的徐明哲，也几乎就见过两次，对，是两次，其中还有一次是假笑，对着老班刘丽的热情夸赞，他不得已笑的。
　　一个则是……
　　想起那个画面，徐明哲不觉心里一悸。
　　那是他有一次他上课迟到，穿错了鞋，进了班之后，才发现，自己穿了一只白色的运动鞋和一只黑色的运动鞋，那视觉效果，别提多明媚了。
　　而且刚进班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全班人看到，还被老班拉到讲台上公开展览批评了一顿。
　　全班又是一阵嬉笑。徐明哲窘态百出，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到苏林低着头，左边脸颊的酒窝很明显。最后实在忍不住脸扭到了另一边。
　　“我没有……”苏林轻声的反驳道，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格外轻柔，或许是他今天心情不错。
　　可能是因为这三个字徐明哲的心里突然有点荡漾，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苏林，你笑的时候真好看…….”
　　说着他又想起了那天扭头浅笑的苏林。
　　又是一阵沉默，徐明哲自知失言，想要挽回，却听苏林开口道：“你们家过年人多吗？”
　　苏林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开话题，徐明哲赶紧回答道：“多，很多，尤其是我爸的朋友，一波接一波的来，就是我二姐没在家。她跑到什么伊斯特林去了，我也不知道在那。晚上连线的时候，看她那边还挺热闹的。就跟电视上说的一样，全世界都在过中国年。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
　　听着徐明哲的描述，苏林的思绪飘得有点远了，他想起了曾经的家，那时候，一到过年，他们家也是异常的热闹红火，老爸的朋友会给他带一堆玩具，都摆在客厅里，不过大多数他都不喜欢。
　　那时候他只觉得太吵杂，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早已物是人已非......
　　徐明哲吧嗒吧嗒说了一大堆，苏林那边安静的听着，徐明哲轻声问道：“你呢？家里热闹吗？”
　　热闹，这个词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苏林的生活里了。打工的地方热闹算吗？对了，那毕竟不是家里......
　　苏林惆然的说道“以前挺热闹的…..”
　　徐明哲感受到了苏林话里的落寞，所以赶紧补道“没事，以后会热闹的。对了，你看春晚了吗，那个......的小品太逗了，还有那个……”
　　像是要把热闹传染给苏林，徐明哲一直在说，苏林则是默默的听着，偶尔应一声。
　　苏林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在耳朵边放着，早已黑屏了，不知昨晚什么时候没电的。
　　徐明哲昨晚说了很多，有些甚至他自己都记不住了，反正他说的起劲，后来苏林很久没应他，徐明哲试着轻轻的喊了他的名字，那边也没人应，想必是睡着了。
　　徐明哲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直到那边挂断了电话，应该是苏林的手机没有电了。
　　徐明哲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一点多了。
　　他对着电话轻轻的说了句：“晚安，新年快乐！”

　　☆、第 16 章

　　苏林今天不用去早餐铺，所有的店铺都放假了，他呆在家里看书。
　　这个时间点，老爸应该已经到家了。可是都十点多了，他还没回来。苏林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打通了老爸的电话。
　　那边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请问你是？”
　　苏林讶异：“喂？你好，请问这手机的主人？”
　　那边的人仿佛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啊，你找苏大哥吧，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是？”
　　虽然那边的话，说的很客气，但苏林仍是皱了皱眉：“我是他儿子，请问你是？”
　　那边恍然大悟：“哦，你是苏大哥的儿子啊，那个.....”
　　女人的话语一顿，稍微有点犹豫起来。
　　“那个，真的对不住啊，孩子，你爸现在在三院。你先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儿。就是......”
　　苏林皱着眉，心里一阵焦急：“我现在马上过去。”
　　三院离他爸上班的地方不远，离他们家也不太远。苏林跑着就过去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个大约年纪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外面，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很利落。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女人先开口道：“那个，你是苏林吧.....我是你爸爸的同事。”
　　“嗯，阿姨，你好，我爸他.....”
　　“嗯，没事，你先不要担心，你爸受了点伤，手骨折了，医生让住几天院，走，阿姨先带你上去。”
　　说着那个女人领着苏林往里走，苏林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她上了住院部的三楼。
　　苏正豪在病床上靠坐着，一只手打着石膏，一只手里拿着个剥好的橘子，脸上还有点淤青。
　　看到苏林进来，赶紧稍稍的坐了起来。“林林啊，你怎么来了。”
　　苏林一步上前，站在病床边，还未开口，旁边的女人就先开口道：“孩子打电话到你的手机上，我接了，就赶紧告诉他了。”
　　苏正豪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赶紧介绍道：“林林啊，这个是你肖阿姨，她是园区的保洁。”
　　苏林转头叫了一声肖阿姨好。
　　肖阿姨满脸抱歉的说道：“嗯嗯，好孩子，都是阿姨的错，害的你爸......”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国正豪打断了。
　　“别说这个了，就是别人看见，也会搭把手的。”
　　接着他看了一眼苏林，然后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你肖阿姨走的时候，碰到了抢东西的，我就搭了把手，就是这老胳膊老腿的有点不中用了......”
　　说着，说着不觉自嘲的笑了笑。
　　苏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是该夸老爸见义勇为好，还是该训老爸自不量力好。
　　一旁的肖阿姨赶紧接话道：“啊呀，老苏啊，你别这么说，你还年轻的很，哪来的老啊，看看你家林林，还这么小，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