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高的情商,在人多的时候,就立马能变成负值。
他其实也意识到自己当时在班上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就是想这么说,好像有个人告诉他,你得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你才能快活。
他直起了身,眼眶里的液体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用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调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片刻后已经没有了电话挂断时的脆弱——嘴角是一个坚毅的弧度。
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了。
连甚少出现的脆弱,也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短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您有一条新短信”,周遇正奇怪,打开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位陌生人说:
“我们明天见呀,新同桌。”
周遇愣神,忽然想到贺初在放学之前硬要了他的手机号的事情。
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的同桌其实很有意思,他知道,也记在心里了,那个叫贺初的男孩。
于是他回道——好的。
“贺初……”他重复了一遍这位班长的名字,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点光彩。
——贺初,“与君初相识”的初。
作者有话要说:小饼干跟他母亲的关系很差劲,两个人在一起活过这么多年也没有培养出一点温情出来。
有周遇母亲的地方就又扎心的所在了。
第3章
七天的军训对周遇而言并不好过。
由于他在第一天上午集合的时候就因为严重贫血和低血糖差点晕倒,导致教官在接下来的训练里,几乎不让他参与,他只得一个人坐在班级训练地旁边的阴凉处看着他们挥汗如雨。虽有些无奈,但也乐得清闲。
他又想起女人说的“身体不好就不用坚持军训了”,然后他笑笑,将贺初的水杯从众多杯子中拎出来放好。他出列之前贺初给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帮忙看好。
不练就不练吧,反正他也不想练。
不出意外的是班上有几位女生因为不堪重负同时请假了,这让周忽生出一股庆幸的感觉,如果是他一个人接受全班同学目光的洗礼的话会很不好受。
他想起他面露不适时教官说的话:“才几分钟就不行?这么废物的?起来,继续练!”这时班上便有人面露鄙夷,大概是觉得他一个男孩子也许是在装病,直到他从兜里把医院一早开的证明拿出来教官才不情不愿的允许周遇下去休息。
其实就算女人不说,他也会请假的。不舒服,也没必要强撑着和自己过不去。
“现在你才训练一个星期,等你上大学了,可有的你受的,你逃得了一次你还想逃一辈子?真是连女生都不如。”教官说的不留情面,却也没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招呼班上的其他同学:“行了行了,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站好了!”
周围有响起不少同学的嗤笑声,周遇像是没听见一样,也不觉得害臊,径直走到阴凉处坐下来缓解低血糖带来的呕吐感和眼前阵阵发黑的症状。
只是……
——你逃得了一次,你还想逃一辈子?
“诶,你叫周遇,对吧?”
周遇正想着教官不经意的嘲讽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他点了点头,等待着她的后文。
“我叫陈静,安静的静,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女孩子像是也不恼周遇闷闷的性子,向周遇主动伸出手,“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啦,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女孩的脸颊白皙,还添了虚弱的苍白,可她笑起来的时候却是阳光明媚的。
“周遇,初遇的遇。”周遇伸出手和她虚握了一下,又将手中规中矩的放到了膝盖上。
陈静有些惊讶,九月的天气并不算凉,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太阳还很毒的时候,但是周遇伸出来的手苍白并布满青筋,和他的手触碰到一起的时候竟有一种他身在深秋的感觉。
她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感受着那点凉意从自己的手心往上,凉的她轻微的抖了一下。
“昨天老师已经给我看过花名册啦,班上同学我可是都认得的差不多了。对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低血糖又没吃早饭?”
周遇默认。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学校食堂太过油腻而外面的早餐又找不到早餐点,早晨出门他只是匆匆喝了一杯葡萄糖溶液,集合整队的时候尤为难受,如果不是他主动要求下来休息,大概现在就真的晕在操场上了。
在周遇看来,论丢脸大小,主动请假被全班同学嘲笑比他被人送到休息室接受全年级同学目光洗礼要好得多。
“我带了糖,你要来一颗吗?也许会好受一点。”陈静说着,从迷彩服的兜里摸出了两颗糖,一颗递给了周遇,“低血糖的话还是要吃早饭的,不然很容易晕倒,身上也要随身带着糖以防万一。”
不知道为什么,周遇只觉得陈静对他的关心让他有点难受。
是那种发自内心,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的不适感,让他想排斥这种接近。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接触过像陈静这样的女孩子,会主动给他关心。
很多人都是看见他就认定这个人不好相处,关心更是少之又少,而他的母亲更是对他避之不及,像他是一个□□,稍微接近就能让她想起她那段失败的婚姻。此刻乍一下得到别人的关心,周遇不仅觉得不习惯,甚至是难受的。
被骤然打破的习惯,总是这样令人无法接受。
但他只是轻轻蹙了蹙眉,接过陈静的好意,语调干涩的说:“谢谢。”因为天气炎热,他感觉到那颗糖已经微微有些融化了,尝起来的时候表面上的一层应该可以一含就化下来,它应该是很甜的吧……可惜了,周遇不喜欢甜食。
然后他努力做了一个他十分不熟悉的一个“微笑”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把糖放在嘴巴里,只在手里握了握,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了兜里。
“都是班上同学有什么可谢的呀,你笑起来可真好看。”陈静看见他不甚明显的笑容,心想这个人也许是很少笑的,连这样简单的表情都做的不甚习惯,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表情,都能让周遇这个人的脸上显得带着光亮。她想了想又问:“你平时都听谁的歌?”
“柴可夫斯基。”
“谁?”
“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
陈静一愣。
在这个大家都在听周杰伦、张韶涵、王力宏的时候,居然会有人去听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是谁?”陈静迟疑了一下问。
周遇认真的看着她,努力将柴可夫斯基的简介简化成了一句话:“19世纪俄罗斯古典音乐作曲家。”周遇看着陈静有些茫然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有些奇怪,想了想补充道:“也听帕格尼尼和巴赫,偶尔会听肖邦或者海顿。”
陈静抱膝坐到了周遇的旁边,“你听过《稻香》没有?”
“《隐形的翅膀》呢?
“《大海》呢?”
一连得到了几个否定的答案,陈静心中惊奇更甚。
这个周遇,该是怎样一个人,所有流行的歌曲一概不知,却喜欢听……古典音乐?
周遇看见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想要说点什么,此时却恰巧解散,有女孩子过来找陈静聊天,陈静略带歉意的和那些女孩子走了。
周遇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子说:“你感觉好点了吗?哎呀你怎么和那个周遇一起说话啊……”
“我好多啦,周遇他怎么了吗?”
周遇不想再听,只把目光收回来,转过头看见贺初正朝自己走来。
“哥的水呢?”周遇随手将贺初的水杯从手边递给他,看着贺初迫不及待的仰头喝水,细细的水流顺着喉咙流下来,在衣襟上晕染出一片深色。
——如果我也在和他们一起训练,大概早就不行了吧……
“这下你可是爽了,估计这一个星期下来全班就你一个‘白雪公主’。”
周遇注意到贺初因为长时间的暴晒已经略微黑了一层的皮肤,漫不经心的说,“也许是吧。”不远处教官和一群男生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周遇看着每个人神态各异却又是真真实实的高兴,忽然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去?”
谁知贺初奇道:“我同桌在这,我为什么要去?”然后朝人群喊了一嗓子,“李奇,麻溜点滚过来!”
“我刚看陈静在跟你聊天?你们聊什么呢。”贺初的记性也是好,这才第二天,就已经记住了其他人的名字。
“她问我平时都听谁的歌。”
他这么一说,贺初对这个问题也挺好奇,饶有兴致的等着他继续说,果然周遇接话:“我跟她说柴可夫斯基。”
“等会儿,柴可夫斯基?”贺初有点懵,柴可夫斯基?那是谁?“嗯……柴、柴可夫斯基,是个……作曲家?”贺初问的有点小心翼翼,盯着周遇的脸色,又问:“是……挺厉害的那个,是吧?”
“嗯。俄罗斯音乐大师。你也听老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