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家没有冰箱,但还是有一套保存食物的方法。
陆择看阮惜时将烫熟的鸡盖起来,就知道今晚还不能吃鸡肉,他看了眼厨房里现成的食材,问道:“今晚我们吃什么菜?”
阮惜时说:“今晚就先委屈着吃剩菜吧,明天拜祖回来我再给你做一顿丰盛的。”
陆择没有异议。
第二天一早,阮惜时就起来准备上山拜祖需要用到的东西了,其实跟清明节那时候差不多,无非是香烛纸钱鞭炮茶酒杯子。
阮惜时把昨天早上李婶送来的糯米饭放进锅里蒸软,舀出两大碗装好,拿去上山祭拜爷爷,剩下的他舀出来,放到炒锅里加入香葱油盐炒一炒,就能拿来做早餐。
陆择是被爆炒香葱的味道弄醒的,他刚起来就被阮惜时喊去吃早饭,洗漱过后他端着一碗黑色的糯米饭蹲在走廊上,一边吃一边看阮惜时把扫墓用的东西装进篮子里。
黑色糯米饭除了糯米原有的甘味,还带了点枫叶的苦涩,不过那点苦涩也被油盐的味道掩盖了,混合着软软的香葱就很好吃。
阮惜时见他喜欢吃,就跟他说:“等回来后我把鸡肉鸡杂剁碎,把鸡皮放到锅里煎出鸡油,一起爆炒,再放入糯米饭一起炒,鸡油沾在糯米饭上,吃的时候香喷喷的,里面还夹着鸡肉,可好吃了。”
陆择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装好祭品,陆择主动接过沉甸甸的篮子,用铁铲挑着走,阮惜时拎着香烛纸钱,两人往山上去。
今天扫墓的人非常多,路上就遇到好几波人,山上已经响起了鞭炮声,看来是有人比他们去得还早。
村民们见陆择也跟着阮惜时去拜祖,就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陆择是阮家的外人,去给阮家先祖上坟不太合适,但是贸然发问,又怕大家都尴尬,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阿择也去拜阮老师啊?”
陆择坦然地点头说:“是啊,我陪小阮去看看他爷爷。”
“哦哦,有人陪时仔去也挺好的。”
去到爷爷坟前,阮惜时把东西放到一边,就拿着柴刀开始清理坟上的杂草,陆择也不闲着,拿起铲子把周围的杂草都清一清。
清理好之后,阮惜时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一一摆放好,一边拜一边说:“爷爷,这只鸡是陆择哥执意要给你买的,一会您可要好好品尝,您还记得陆择哥吧,就是寄住在我们家的那个人,清明的时候也来看过您的,他现在还住在我们家,您也要保佑他啊。”
陆择蹲在坟前,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又拿起酒壶倒了五杯酒,也对着阮爷爷说道:“爷爷您好,我是陆择,承蒙您这么长时间来的保佑,这只鸡是我的小小心意,您莫要见怪。晚辈不才,得您乖孙厚爱,愿与他同结连理,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祝福我们,我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替您好好照顾惜时,不让他受一点委屈,请您放心。”
阮惜时听了陆择这番话,眼里满是震惊,他以为陆择说买只鸡祭拜爷爷是临时起意,来拜祭爷爷也是为了陪自己而已,没想到陆择竟然是借此机会来跟爷爷坦白的。
这就好比见家长了,在村里,见了家长,婚事基本就确定下来了,也就是说,陆择已经决定要和他过一辈子了。
陆择倒了茶酒看到阮惜时惊讶的表情,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带着点担心问道:“你说你爷爷会不会同意我们俩的事?”
阮惜时低头看了一眼坟前燃烧的蜡烛,不知道是烧到蜡还是起风了,火苗比之前旺了很多,不停地燃烧着。
他观察了好一会都不见火有弱下去的征兆,就在心里默问道:爷爷,您同意我跟陆择哥的事吗,如果同意的话,就让烛火继续烧旺一点吧。
阮惜时闭眼又睁眼,只觉得烛火比之前烧得更旺了一些,他惊喜地跟陆择说:“爷爷同意了!”
陆择看他刚才虔诚的样子,估计是在跟他爷爷约定了什么,这会看他这么开心,估计是好结果,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若不是怕有人路过,他都想抱住阮惜时。
他笑着说:“太好了,谢谢爷爷愿意接纳我。”
阮惜时又倒了一次茶酒,继续跟爷爷说一些琐事。
“爷爷,我们村里终于修路了,您听到山下的声音了吗,那是修路的机器在作业,再过不久路就修到我们家门口啦,到时候我们出门就更加方便了。这条路是一家好心的集团给我们捐的哦。那家集团的老板是个大善人,不但给我们修路,还要给我们建学校,学校的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原来学校的旁边,他们说要建一栋三层楼高的教学楼呢。到时候村里的学生们就能分开上课了,读完六年级,他们还能考初中,出去读书,也算是圆了您一桩心愿,您地下有知,一定也很高兴的吧。”
阮惜时和爷爷说了好一会话,等蜡烛烧完了,烧了纸钱财宝放了鞭炮,两人才收拾好东西下山。
回家后刚好是饭点,阮惜时让陆择帮忙把鸡砍了,然后他把做祭品的两碗糯米饭倒出来,和鸡肉鸡杂香葱姜末芹菜一起翻炒,炒出一盘泛着油光的糯米饭,这就是午饭了。
陆择果然吃得赞不绝口。
重阳过后,天气渐渐变凉,早上和晚上的气温比较低,中午和下午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
这种时候最合适晾晒东西,因为少雨,每家每户若是收了什么农作物,这会都放在院子里楼顶上晒,还有晒棉被晒冬□□服的。
深秋,山上很多东西都成熟了,阮爷爷曾经在茶山种了几棵柿子树,不过这几年种茶收益不好,茶山已经荒废了,柿子树也变成了无人管的野树,在大自然的风吹雨打日晒下顽强地生长,开花结果。
村里以前很多人种茶,摘茶叶卖,几毛钱一斤,春夏秋三个季节都能摘茶,一人一天能摘几十斤。农民一早就去茶山,一直摘到中午,晒半天太阳也才赚十几到二十几块钱,因为实在没有销路,后来也没人侍弄茶园了。
这天方婶从茶山砍柴回来遇到阮惜时,跟阮惜时说起他家种的柿子熟了,问他要不要去摘回家。
阮惜时才想起来有这件事。
茶园虽然荒废了,柿子树也很少有人去照料,但每年它们都按时开花结果然后凋谢,那些果子有的被鸟虫吃掉,有的自然腐烂,有的掉到地上成了肥料,极少的一部分被人摘回家吃掉。
往年爷爷惋惜树上的柿子,深秋的时候回带蛇皮袋上茶山摘柿子,柿子树种了好多年了,很高大,枝叶散得也很开,黄色的叶子下是一个个泛黄的柿子,像灯笼一样讨人喜欢,让人不忍心浪费。
摘回来的柿子有很多种吃法,可以带皮晒熟直接剥开吃,可以放在生石灰水里浸泡几天削皮吃,可以削皮晒成柿子饼,能吃到冬天,冬天烤火的时候,手里拿个柿子饼放在火上烤热,又甜又糯。
去年因为爷爷身体不好,就没有把柿子摘回来,也不知道那些柿子是不是都浪费了,爷爷是最勤俭的人,想必当时也想把柿子摘回来,只是有心无力吧。
阮惜时这样想着,打算趁周末把柿子摘回来加工一下,于是周六早上也起了个大早。
天气渐渐变凉之后,陆择就爱上了赖床,反正他现在不用每天按时打卡上班,自在得很,而且还暖玉在怀,早上抱着心爱的人温存睡个回笼觉,不知多惬意。
特别是周末的时候,阮惜时不用上课也不去干农活的话,他们俩能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床做饭吃。
而今天阮惜时却反常地起了个大早,甚至都不顾陆择的缠绵挽留。
床上属于阮惜时的被窝已经凉了,陆择也只好起床,吃早餐的时候看阮惜时拿着蛇皮袋和帽子柴刀,身上穿了干活的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就连忙问道:“宝贝,你要去地里吗?”
阮惜时说:“我去茶山摘柿子,你在家等我回来。”
陆择放下碗筷,连忙说:“我也要去。”
阮惜时轻轻皱着眉头:“可是茶山有很多蚊子,还有毛毛虫,你去了会身痒的。”
陆择挺了挺胸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阮惜时见他执意要去,就让他穿多件衣服,戴上帽子。
茶山在坡上,茶树因为多年没人打理,已经长得人那么高,原本茶行之间有过道的,这会也都看不清了,只能见缝插针地走。
柿子树就混在茶树中间,比茶树高出很多,倒是很好找到。
柿子树的枝丫上挂了不少柿子,已经成熟了,一个个黄橙橙的,有的乒乓球大小,有的番茄大小,是疏于管理,营养不足的原因导致的。
以前茶山还有人来的时候,爷爷每年春天都会给柿子树施肥,长出来的柿子又大又圆,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柿子树结果全凭一股蛮劲,看它饱经风霜的模样,可能再过两年,它也要枯萎了。
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律,每一条生命都有自己的命数,再怎么繁华茂盛,也终会迎来枯败死亡的一天。
阮惜时也只是感到一阵难过而已。
他把矮一点的柿子摘下来放到蛇皮袋里,陆择人高马大的,能够到高一点的柿子,树顶那些就够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