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正忙着洗印框呢,见他跟陆择过来了,还有点惊讶,小声笑道:“你们俩还真起了这么早啊,我们还没开始呢,糯米饭都还在木桶里蒸着。”
阮惜时往厨房里的灶台上一看,果然大锅上架着个蒸糯米饭用的大木桶,李叔正在往灶里放柴火,身上的衣服都还是睡觉时穿的,就在外面披了件外套,应该是被李婶叫起来帮忙的。
他就走过去跟李叔说:“李叔,我来烧火吧,您回去继续睡。”
李叔笑呵呵地逗他说:“真的嘛,你会蒸糯米饭吗?”
阮惜时挠着后脑勺说:“我可以问婶娘们要蒸多久嘛。”
李婶进来看到他们一大一小蹲在灶台前,就笑着说:“老李,你可别想偷懒,给老娘好好看着点火候,一会糯米蒸得不好,我们唯你是问。”
李叔从来不跟女人一般计较,更别说在场的这么多女人了,吵架又吵不过,打又不能打,只能认了,好在还有时仔陪他聊聊天,不至于让他困到在灶台前睡着。
第一桶糯米饭在阮惜时来之前就蒸着了,所以没多久就蒸好了,李叔和陆择合力把桶从灶台上搬下来,掀开盖子,糯米饭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为了方便把糯米饭掏出来,不粘在木桶上,糯米放下去之前就在木桶里铺了一层纱布,拿开纱布一看,下面就是又白又黏的糯米饭。
李叔又叫陆择帮他把另一桶生糯米搬到灶上,一桶糯米可不够这么多家人做米花,得蒸上两桶,阮惜时见还要蒸一桶,就很自觉地过去帮忙生火。
李婶们用饭勺从桶里挖出几块糯米饭,随意团成一个个糯米团,跟其他人说:“先吃一块糯米饭填填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啊,来大家都来拿一块吃,罩子下面有萝卜干和咸鱼可以送饭。”
婶娘们可不跟李婶客气,一个个拿了一团糯米,就掀开纱罩用手抓一块咸鱼放到糯米团里一起吃,吃得津津有味的。
李婶又招呼还在帮忙的阮惜时和陆择:“时仔,阿择,你们也先吃糯米饭吧,火一会再烧也是一样的。”
阮惜时就带着陆择出去洗干净手,回来一人抓了一团糯米饭,学着婶娘们拿了快咸鱼就着吃。
刚煮出来的糯米饭因为还热着,所以口感很软,因为刚出锅不久,香味还没来得及散去,吃起来很香。饶是陆择这种吃惯了精细食物的人,都能一手抓着饭团一手拿着咸鱼吃得很开心,还一连吃了两团才心满意足。
婶娘们见他胃口这么好,纷纷打趣道:“阿择吃什么都吃得这么香,一点都不挑食,怪不得长得这么高高大大的。”
陆择知道大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于是冲着她们笑了一下,就去帮忙了。
婶娘们吃饱之后,就开始做米花了,她们把糯米饭放到印框里,用手压实,然后倒过来用力一拍,把印成型的糯米饭倒出来,就形成了一个印有字迹的饼状,等它晾凉之后,糯米饭自然变硬,形状就固定下来,可以随意移动了。
陆择去烧火了,阮惜时被他抢走了工作,只能坐到婶娘们后面,把一个个印好的饼状糯米饭小心翼翼地搬到簸箕上放好,等太阳出来,就能搬到晒得到阳光的地方去晒了。
陆择是第一次见这种特产的制作过程,烧火的空隙里他也凑近一点观摩,看着一团团糯米饭在村妇们灵巧的手下变成一个个印着花纹的饼,不禁再次感叹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
等做够各家要的米花数量,还剩下不少糯米饭,李婶他们家吃不了这么多,就用碗用盘转了好多份,让其他人带回家吃。
在村里,糯米饭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一般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人煮,所以大家都不推辞,纷纷带着糯米饭回家了。
因为起得早,直到做完散场,天才蒙蒙亮,阮惜时告别李婶家,也端了一盘糯米饭往家走。
冬天的清晨有点冷,天色朦胧,四面八方传来零星的鸡鸣狗吠,给人一种宁静安逸的感觉。阮惜时就有点犯困,想快点回到梦乡里,一路上不停地打哈欠,
两人回到家,小灰冲着他们俩不停地摇尾巴,不停地看着阮惜时手里端的糯米饭,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阮惜时举高糯米饭,跟它说:“你不能吃糯米饭,吃了会消化不良,影响肠胃健康。”
小灰听了之后失望地嗷呜了一下,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它的窝去了。
陆择帮他把糯米饭放进锅里,见他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就让他回去再睡一觉,阮惜时乖乖地听话,又爬上床睡了个回笼觉。
……
腊肠做了,米花也做了,家家户户的楼顶都晾满了准备给过年吃的东西,看起来一派富足安宁。
阮惜时去上课,陆择在家负责晾晒腊肠,腊肠晒了几天,肉香味就飘出来了,大老远就能闻到,每次陆择把那竹竿的腊肠搬上楼顶去晒,小灰就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地渴望着上面挂着的一串串腊肠。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撒满了整个楼顶,陆择在楼顶上晒腊肠,小灰就干脆趴在腊肠底下睡觉,还能顺便晒个太阳,好不舒服。
晒好腊肠,陆择也不急着下去,他靠着楼顶的围栏四下张望,菜地里种的小白菜已经长出了菜花,地里一片片金黄,和生态园里的油菜花有得一比,看着赏心悦目的。
因为天气晴朗温暖,蜜蜂也多了起来,它们一般在田地里飞舞,每一朵花上都留下它们辛勤的足迹,偶尔有时候会飞过人家里,嗡嗡嗡地吵着,很是热闹,让人有种春天到了的错觉。
邻居李婶家正在楼顶翻晒前几天做好的米花,噢现在还不能称之为米花,应该叫做糯米饼子,得油炸开来才能变成米花。
糯米已经变得硬邦邦了,在过一段日子,就能过糖,晾干后存放起来,等过了小年夜,就能进油锅炸了。
阮惜时放学回家,远远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陆择一眼就看到他,阳光有些刺眼了,陆择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他那个小身影,也不出声,就静静地看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里走。
阮惜时是天真活泼的,走着走着,还不安分地蹲到路边,从人家菜地里折一支菜花,拿在手里,一路把玩着走回来。
陆择还没出声喊他,站在自家楼顶上晒糯米饼子的李婶就先把人给喊住了。
村里的妇女嗓门都很大,这是操劳出来的,嗓门不大,别人听不到,特别是家里调皮的小孩子,你不大声喊他,他都当你不存在。
阮惜时一下子就听出是李婶在喊他,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去,站到路上李婶能看到他的地方,提高声音问道:“李婶,您喊我什么事?”
李婶说:“明天过糖,我熬一些番薯汤,你和阿择记得过来喝。”
阮惜时闻言高兴得眯了眼睛,笑着应道:“好啊,到时候我们过去帮忙。”
应过李婶后,阮惜时一蹦一跳地开门进来了,见屋子里没有陆择的身影,也不见小灰,就觉得纳闷,喃喃自语道:“奇怪了,陆择哥呢,难道他又带小灰出去玩了吗?”
陆择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在他上方笑了一下,跟他说:“软软,你往上看。”
阮惜时一听到这个腻人的称呼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炸着毛抬头往上一看,只见陆择半个身体探出围栏,正带着勾人的痞笑看着他,像电视里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他顿时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冲着他吼道:“不许叫我软软!”
“软软”这个昵称是陆择在床上和他腻歪的时候随口给他起的,说他身体软性子软,还姓软,十分合适这个小名,每次阮惜时听了都想打人,结果因为被陆择折腾得狠了,手脚都是软的,只能软趴趴地呼到他身上,没有一点威慑力。
陆择笑了起来,他背对着阳光,轮廓染上一层暖金色,居高临下的样子犹如神祇,阮惜时都看得呆了,连陆择什么时候下楼走到他面前的都不知道。
……
过糖是做米花的重要工序之一,只有过了糖,炸出来的米花才是有滋有味的,不然就如同嚼一块木头,但是过糖又有很多讲究,糖放多了放少了,过得次数多了,都会影响到米花的口味。
过糖的糖汁是用白砂糖熬制出来的,需要很多白糖,煮一锅开水,把白砂糖倒进去,加入半盘姜片,不停地搅拌,直到白砂糖完全化开,水熬成浓稠的糖汁为止。
因为糖汁的浓度太高,空气里都是糖的甜味,把李婶家的孙儿胖胖馋得直流口水,大人稍不注意,他就要把头伸进装着糖汁的盆里舔两口,把在场的人看得哭笑不得。
最厚李婶没法子,就从糖汁里捞出一块姜给他拿着舔,姜的原味已经熬到了糖汁里,吃起来不会很辣,又渗入了糖,吃起来甜甜的,胖胖不停地地舔着姜片,还眼巴巴地看着大人把糯米饼子放到糖汁里过糖。
一般一盆糖汁只能过十几个糯米饼子,过得多了,后面就没有什么甜度了,得重新换一盆,才能保证每一个米花炸出来都是甜的,而用过的糖汁可以留着,等全部的糖汁都用过,就可以一起倒回锅里,然后切几个大番薯进去煮番薯糖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