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明显不相信,然后在谈毓书的引导下,叽叽咕咕说了好多幼儿园的新鲜事情,直到老师催促他挂电话。
谈毓书虽然也舍不得,但想着胖胖后面肯定也排了小朋友等着,于是轻柔地笑:“要挂电话啦,记得睡觉之前一定要去尿尿,晚上不准踢被子。”
“哼,我知道。”
“那就......拜拜?”
“等一下!”胖胖在最后一秒喊住他,听上去有点着急。
“怎么了?”
胖胖紧张地攥着电话,十分认真地问:“你,你想我了吗?”
谈毓书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想,比十个巧克力蛋糕都想。”
“我也想你了,比一百个巧克力蛋糕都想!”胖胖表明了自己的思念,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谈毓书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眼神如晕开的柔波。
三月十二号,周四,晴空万里,宜登高望远。
谈毓书一大早便背着登山包爬上栖霞山,考虑到年纪大又很久没锻炼的关系,他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没想到还是错过了日出。对着已经跳出地平线的朝阳,他很是失落,一面气喘吁吁一面无奈发笑——不服老是不行了。
栖霞山是名副其实的“栖霞”,等到秋季落叶的时候,漫山都是红色的枫叶,宛如铺满了秋日的灼灼晚霞。只不过现在刚开春,山上的景色还没什么可看的,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绿色草木。
山顶西边的地方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枫树,斜斜的矗立在那里,守了栖霞几百个春秋。谈毓书在枫树旁蹲下,解下肩膀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小铲子开始挖土。大概挖到二十公分的时候,土坑里逐渐显现出一个浅蓝色的陶瓷顶端。挖掘的动作变得轻柔,谈毓书绕着它的周围,一点一点把坑扩大,再慢慢加深,直到可以把它整个抱出来。
那是一个鸡蛋形状的陶瓷盒子,两只手能够刚刚捧住的大小,装着十年前放进去的秘密。按照约定,这期间没有人打开过。这样的盒子,能够让人们在很多年之后,在心性已经变得成熟,阅历已经变得饱满之后,再回来看看年轻时候说的话,做的事,保存的秘密,许下的承诺。看看那时青涩淳朴的自己,以及偷偷写在纸条上不敢直接说出口的字句,人们喜欢称作“时光胶囊”。
谈毓书擦去表面的泥土,又鼓气吹了吹,轻轻旋开,拿出里面的透明玻璃瓶。一个瓶身上写着“LBY”,画了左半边的心,另一个写着“TYS”,画了右半边的心。
是的,当时他就是这么幼稚,热衷于画心比心。陆博渊所有书本的名字后面都被他画了一个,还要拿笔涂黑。有一次陆博渊过生日,他把自己装在一个大号的礼物盒里,等陆博渊拆开的时候,他就突然蹦出来,两只手圈在头顶比成一颗大爱心,两只眼睛忽闪忽闪,“老公,送你一个小心心!”
理所当然,在埋时空胶囊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画在了瓶子上。只是他后来才知道他画的这个“心”寓意很不好,一人只有一半,注定破碎,不能完满。
三两下拍去手掌上的泥巴,又在裤腿上擦干净之后。才抬起干净的手,掏出属于自己的那个透明瓶子,装进背包里。然后把另一个完好地放回去,再旋紧时光胶囊,仔细地埋到地里。为了不被发现,他还在上面铺了一点儿野草。
时光胶囊静静地躺在那里,隔绝世俗的样子,虽然是被冷落,但也好歹落得一个安静。
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再不相干。
但是事实总是跟计划的有点偏差,他收拾好从山顶往下走,还没到半山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高声的叫唤。
“谈毓书!”
☆、第 12 章
但是事实总是跟计划的有点偏差,他收拾好从山顶往下走,还没到半山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高声的叫唤。
“谈毓书!”
他能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于是赶紧拉低了鸭舌帽,不动声色地加快步伐——他今天穿的衣服很大,又戴了帽子,平常人肯定认不出来。
他这样自我欺骗着,直到陆博渊从后面突然拽住他的手臂,“我叫你听不到么?”
谈毓书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把头低着,整张脸都藏在帽沿下面,“......有事吗?”
陆博渊的气息有点不稳,应该是刚刚跑得太急,“你动了胶囊。”
陈述句。
他刚才按照约定去挖,发现少了一个瓶子,除了他和谈毓书,这个地方断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于是拔腿就火急火燎冲下山。
谈毓书抿唇,“说好的是今天,所以我来取。”
十年前的今天,他们一起把时光胶囊埋下去,约定好,十年后一起来拆开。
陆博渊如刀刻的眉毛一拧,“你无权一个人拿走。”
谈毓书解释:“我只拿了我的瓶子!”
陆博渊冷笑,声线冰寒,“之前说好的,你的瓶子给我,我的给你。”
空气一度凝滞,让人无缘无故生了一股压迫感。
谈毓书觉得这压根不可行,“可是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现在我们已经——”
“——既然是两个人的约定,你凭什么自作主张?”陆博渊逼近一步,他的话向来有一股不能被拒绝的气势。
谈毓书被说得哑口无言,咬着腮帮僵持了几秒,认输般地掏出来,抬手递给面前在怒火边缘的男人。
他始终不敢正视陆博渊的眼睛,攥着玻璃瓶的手指也泛白。
陆博渊垂着眼睛看他颤抖的手,神色闪过一丝不忍,喉头上下滑动了两下才开口:“毓书。”
他在怕他。
那一刻,听到这一声久违到他几乎忘记的轻唤,谈毓书是觉得心脏被填满了的。
但是紧接着,脑海里就是陆妈妈淌在血泊里的画面,于是仓促地后退了一步,抬高了手里的玻璃瓶。
“这个瓶子给你,我们以后就没有关系了。”
顿了顿,又接着说:“里面的话,都是我以前不懂事瞎写的,你看了......不要往心里去。”
陆博渊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千万般的感慨都堆积在喉咙,“什么叫‘没有关系’?什么叫‘不懂事瞎写’?”
谈毓书咬着下嘴唇不说话,过往的愧疚,未来的孤独,都让他无话可说。
陆博渊得不到答案,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山林间薄凉的空气在肺腑里打了几个转,将理智的神经唤醒了一些后,才深深叹道:“毓书,我们回不去吗?”
这是问谈毓书的,也是他喃喃自问。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的鸿沟。
就算陆博渊能够放下,谈毓书也不可能放得下。
山间的风总是刺骨的冰凉,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半空,温热的阳光洒满了每一寸土地,但过往的行人皆是冰凉的,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谈毓书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撞到枪口上。
谈毓书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撞到枪口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排在大厅,中间一个打扮考究的女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着女士香烟,一边颐指气使地拿下巴朝着施临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阵仗谈毓书没见过,公司其他同事都闷在一旁不吭声,他摸不清状况,也缩进人堆里观望。
跟女人对峙的只有施临川一个,他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还在抬杠,“你叫这么多人来没用,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你就算是把我打包扔到火星去也改变不了!”
年轻女人仿佛掌握了天下大权一般,缓缓吐出一口烟,抬起描画得精致的眉毛,“我是改变不了,但我也可以让你在这座城市混不下去。”
施临川浑然不怕,任性地昂着头,冷笑着说:“混不混得下去,就得看个人本事了。”他两手环胸,单薄的嘴唇一勾,“再说,以你现在的势力,动得了我么?我背后签约的顾客,应该比你有分量。我想,他们应该不想我离开。”
女人慢悠悠起身,把嘴里的烟雾吐到他脸上,“那就走着瞧,希望过几天,你不会来求我。”然后拎着小巧的手提包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去,甩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老板应该愿意跟我谈笔生意,你等着拿开除信吧!”
几个保镖跟过去,守在办公室门口。
看热闹的同事纷纷竖着耳朵散去,打算等女人走之后,再围上来问个清楚。
施临川心情烦躁,把刚进来的谈毓书直接拉了出去,径直奔向公司旁边的一家甜品店。
谈毓书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因为他习惯听别人说,然后在适当的地方接上两句。
“毓书,如果你爱上一个跟你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你会怎么办?”施临川心里装着思绪,整个人比平日沉静。
谈毓书想了想,总结道:“这得看我多大。”
施临川摆手,“他在上面,我大不大没关系。”
谈毓书愣了愣,满头黑线,“我说的是年龄......”
施临川尴尬地笑了笑,接着之前的话题,“哈......哈......这个还要看年龄啊?”
谈毓书无力地点头,对着面前精致的甜点兴致缺缺,“年轻的时候,是一定要去争取的,披荆斩棘也好,头破血流也罢,喜欢的东西一定不能错过。但到了我这种年纪,冲动的成本就比较大了,冲劲也越来越小,所以,还是收一收比较好。如果觉得累了,撑不下去了,就放手吧,成全他,也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