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川不爱说话,去孤儿院时间晚,个头又长得高大,他们没敢轻易惹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对占有别人的资源没兴趣,任何东西都只拿规定属于自己的一份,只有有人要抢这一份的时候他才会伸拳头,时间一长他们便把他排除出了等级之外,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另一个被等级排除在外的,是小喻。
小喻比他小几岁,又瘦又小,皮肤苍白,头发颜色也浅浅的。有时候志愿者来孤儿院送温暖,陪他们做做游戏什么的,没有人愿意和小喻一组,小喻就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不哭也不说话,可是眼睛一直看着这边,像个最乖的小可怜。
应川看见几次后便主动对跟小喻说,没人和我一组,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小喻吃惊地瞪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要吃人的话,过了很久,才点头和他一起玩去了。
后来他才知道,小喻是被退回来的。
被退回来的意思就是,已经被领养家庭带走了,在适应期内领养家庭因为一些原因又放弃了要领养他的心愿,把他重新送还给了孤儿院。
刚被领养的家庭退回来时,有孩子故意在小喻面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见小喻不回嘴也不告状,料想是个好欺负的,便开始试着抢他的食物,抢他的书。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欺负人的孩子胆子更大了。有一次志愿者们带着彩卡和月饼来院里陪大家过中秋,带头的孩子把分给小喻的那一块月饼抢到了自己手上,正津津有味品尝着呢,小喻忽然闷声不响地走过去,抓住那孩子的手摁在桌上,然后举起了手上用来剪彩卡的剪刀,直接戳了下去。在场的大人小孩儿个个都惊呆了,庆幸的是,志愿者们发给他们的剪刀都是圆头的儿童剪刀,这一戳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流血事件,可是那个欺负人的孩子也吓得够呛,捂着手哭得天地变色。
从此之后自然再没有孩子敢当喻小寒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只是,也再没有孩子敢和他说话和他玩了。
应川从其他孩子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虽然对小喻小小个头里竟然蕴含着这样大的能量有些意外,但却并没因此就对小喻感到害怕。
在这里,所有的孩子既无牵无挂,又无依无靠,喻小寒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主动和小喻说了几次话,小喻和他的关系比起和别人来变得要亲近不少,做游戏之类的也知道默默搬着凳子挨在他旁边坐。
他们都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也大多很安静。
他不符合领养家庭理想的孩子年龄,小喻被退回来之后院里也不再安排他去给想领养孩子的人看。他们都算是被领养无望的,在其他孩子看来这样威胁就小了许多,加上他们俩一个拳头硬,一个心肠狠,既然没有什么威胁,就犯不着来跟他们再起冲突。
他们就这样在孤儿院里,互相倚靠着,数着日子,安静地一天天长大。
在他进院第三年的时候,有个夏天的夜晚,孤儿院老化的电线曾经引起过一场火灾。
他在睡梦之中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有人猛烈地推着他的胳膊,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困得要死,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脸焦急趴在他床边上的小喻。小喻推着他肩膀的手心里全是汗,嘴上不住重复着醒过来,着火了。房间里只有他和小喻,睡在他周围的孩子早已都逃出去了,而小喻根本不是睡在他们这个房间的,他在逃跑的人里没有看到他,于是不放心地折了几步回来,找到了还在床上睡着的他。
他们顺利地逃了出来,可是小喻的肩头在折回来时不小心被火撩到,起了泡,虽然不是很大的面积,但还是留下了伤疤。
对应川来说,喻小寒是他的弟弟。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们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相互依靠的情谊,与血缘关系一样牢靠。
他不可能在知道他弟弟处在**烦的情况下,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你这样等于是把自己卖给田臻。”喻小寒听应川说完合同的事情,止不住地生气,气应川不跟他商量就直接答应了这种荒唐事情,更气自己昏了头,什么网络平台都敢拆借,最后弄成这样。
“无所谓的,我没喜欢的人,也没结婚的打算。”
他们都没吃饭,应川蹲在冰箱前翻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吃的能对付两口。
“你现在没遇到喜欢的不代表一辈子就遇不到喜欢的了啊……那个鬼合同是签多少年的?”喻小寒跟在他身后问。
“好像没有规定写明年限,我不太记得了。”应川拿出一包速冻的饺子:“饺子吃吗?”
“不吃。合同给我看看。”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小喻。田臻就是因为他爷爷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又催着他结婚,他不想去相亲,也不想真被婚姻束缚,才弄了这么一出。他再三跟我保证过,就算是结婚,以后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应川关上冰箱,拆了饺子的包装袋,语气如常道:“不过我倒是要问你,你借这么多钱是去干吗了?”
小喻站在那儿不肯吱声。
应川作出这样的牺牲,帮自己收拾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当然有资格问他一句那些钱是花哪儿去了。可是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做的这件非常无谓、无望又可笑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想跟任何人说,不想跟任何人承认,包括应川。
“对不起……”他只有心虚气短的道歉。
然而这种道歉有什么实际作用呢,应川已经为了帮他还钱跟田臻签了那什么狗屁的结婚合同了,喻小寒低头瞪着厨房的地砖:“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搞出这种麻烦。你让我看一下合同,我一定要确认一下里面的内容,我怕他坑你。”
他不肯说钱的用途,应川也没有逼他,专心搅了搅锅里的饺子:“不至于。田臻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签的时候我也仔细看过的。”
喻小寒听他帮田臻说话,忍不住腹议,你怕是被田臻那张天真的娃娃脸骗了,也根本不知道和他混在一起玩的那些人,都是风评不怎么着的纨绔子弟。
当初田臻笑眯眯地扔出对袖扣然后在桌子上浇出一个洋酒塔让他来喝的事情他还没忘呢。就算田臻不坏他也绝对不会干赔本买卖。
“我就看看,确定一下。”
第十六章
“应川叔叔,今天小寒哥哥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一个目测五六岁的,穿着嫩黄色毛茸茸外套的小男孩扯着应川的裤子,一边用警惕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田臻,一边软着声音问。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有男有女,一个牵着一个,纷纷对田臻投去有几分防备的注目礼。
“小寒哥哥今天有事。”应川的身高对这些小萝卜头来说像座巨塔,他蹲下来摸着带头那个小男孩的脑袋。
小孩子们看上去都和他熟悉,任他生得多高壮,任他脸上有条疤,是一点不怕的,见他蹲**便慢慢围拢过来。领头那个攀着应川的手臂问:“那这个哥哥是谁?”
田臻正抱着手臂无所事事地左右张望呢,应川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蹲下来说话。田臻暗暗抱怨麻烦,但好几双眼睛同时望了过来,视线还怪灼热的,他只好放弃居高临下,也蹲**冲这群小萝卜头挥挥手。
应川跟他们介绍他:“这是田臻哥哥。”
“天真哥哥。”
“田,第二声,田臻哥哥。”
“天真哥哥。”
田臻看应川特别耐心地纠正了两遍读音,但效果不很理想,忍不住插嘴道:“小笨蛋,是田,田,糖很甜的那个甜的音,知道了吗?再试试看。”
小男孩看着他比划,笑得非常无邪,扭头对身后的小伙伴说:“他是天真哥哥,天是糖很甜的那个天。”
……这都什么跟什么?
田臻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天真哥哥”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到孤儿院去看小孩这种活动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存在在田臻的日常当中的。
自从爷爷从医院回来之后,他这几天一直乖乖窝在主宅,早睡早起,陪着爷爷散步,会朋友,处理比较紧急的事务。没有参与孙望明组织的任何一个不健康但很刺激的夜生活。
他自我感觉这段表现不错,虽然昨天陪着听戏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你别老在家里围着我转了,多和小川出去溜溜。我刚才问他了,他下午要去孤儿院,你和他一起去,多有意义啊。”
结果不管乖不乖,还是要被爷爷发配去参加有意义的社会活动。
田臻心里嘀咕,这不如在游昴家看应川玩木头呢,看上半小时还能怂恿应川陪他去骑个马什么的。说起来,韩秦好像也养着几匹私人的马,他还没见过,要么趁机去见一下?应川那里反正统一个口风就行了。
“别忘了多照点相回来给我看。”
“……好。”
计划不通,没有搞头。
“应川,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孤儿院的肖老师边收拾着孩子们要带的东西边对应川说:“孩子和老人的抵抗能力都弱,陶老师实在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们,只好不参加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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