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真的有点热了,他的脸已经透出红晕,嘴唇更是染了莓果的汁液一样鲜艳,他趴在那里,合着眼,像一条慵懒休息、毫无防备的美人鱼。
温别玉手中的面膜贴上了俞适野的皮肤,冰凉凉的触感使对方一皱脸。他没有给俞适野适应的空间,手指紧跟着贴上去,滑过额头,滑过脸颊,滑过高挺的鼻梁。
还有嘴唇。
他一不小心碰到这里,只觉火焰在指尖尽情跳舞。
温别玉耐心细致地调整着,直至黑面膜服服帖帖,妥妥当当地照顾到这张脸上除了眼睛和嘴唇以外的任何一点皮肤之后,才收回手。
“好了。”温别玉收回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酒瓶,很礼貌地对面前任谁也看不出真容、哪怕出去裸奔也没有问题的黑脸怪说,“我走了,你继续。”
从浴室里出来之后,温别玉真的有点累,他回到主卧,冲了一个凉彻心扉的冷水澡后,准备上床好好睡一觉,结果刚走两步,就看见空荡荡的床,和铺在地上,皱巴巴,软塌塌,如同被人□□过后的咸菜干的被子。
温别玉的内心,隐隐崩溃了……
***
另一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兼敷了个面膜,等俞适野再从浴缸里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浑身轻松。他哼着小曲,系着睡袍的袋子,才进卧室,就发现一直空荡荡的床上终于拥有了它本该拥有的东西,温别玉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在了床上。
俞适野愣了片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胜利了的满足感。
他熄灭灯光,放轻脚步,在隐约的月色下,接近床铺,搬回被子,安安静静的睡了下去。
***
当太阳再度从东方升起,两人已经精神充沛地出了家门,继续工作了。
目前情况下,竞标的结果比较重要,俞适野先没忙着自己的一摊子事,而是先往金阳去了一趟,好好了解了下竞标评委会的事情。
这事倒不难,他进门没一会就得到了评委会的名单,这名单也没搞什么花头,一共七个人,四个专家,三个金阳天城内部的股东,专家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从专业的角度来做评估,而从专业角度来讲,俞适野相信温别玉不会输。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剩下的三个金阳股东了。
俞适野记住了这三个人的名字,开始逐一调查了解。
这一步也不算太难,俞适野很容易查到了三人中的两位喜好,他们一个偏好PPT,一个对演讲有要求,简而言之,只要做好PPT,练好演讲,他们就会被打动。
但容易调查,不代表结果就好。正因为这两位股东的喜好如此清纯不做作,俞适野这边能够知道,陈兴腾的小舅子,只会比他更早知道,更早准备。
这也就意味着,两方的起跑线,再度被拉平了。
俞适野微微郁闷,在吃下午茶的时间里同温别玉打电话:“……这两位的偏好基本是这样。谁都能打听到的消息没什么意思。现在的目标在最后一个评委上。怕就怕,我们这里没找到目标评委的弱点,对面找到了。”
温别玉:“尽人事就好。就算你找到了弱点,结果也不一定是我赢。”
“怎么可能,”俞适野干脆说,“你是天才。就算是不同的起跑线,你也未必会输。”
电话那头变得静默,是一道弦,在此时被拉长了,并不是真的没有声音,而是蕴藉着要奏出更响亮的腔调。
随后,温别玉嗤笑:“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但这话有点不走心。要我真是天才,你还找什么评委喜好?”
俞适野不认同:“谁还嫌胜利的砝码多?哪怕你是天才,应该也不介意再戴上一双由我做出的翅膀吧?”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一声笑,温别玉没回答这句话,只开始说自己的设计思路:“稍晚的时候我把标书发给你。我的三期的设计是对养老基地综合娱乐设施的兴建。国内的养老院一般配置不多。而我的设计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多地建造不同的娱乐设施。比如棋牌馆,练舞厅,室内游泳池,木工区,陶艺区,甚至一个小酒吧。爷爷喜欢喝酒,如果知道有个地方都是同龄的酒友,肯定很高兴……这周边还有一个幼儿园,也可以纳入规划……”
俞适野一直听得饶有兴趣,直至温别玉提起他爷爷。
他悠闲的视线蓦地一垂,垂落桌上的餐盘里。今天的下午茶是蔓越莓曲奇饼,鲜红的蔓越莓干点缀在曲奇上,看着有点恶心。
他发了一会呆,直至听见温别玉在电话里接连叫了自己几声,才恍然回神。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说我传设计方案给你。”
“好。”俞适野说,他挂了电话,把桌上的曲奇扫进垃圾桶,再把温别玉传来的图纸打开。他看了一半,还没全部浏览,心中已经颇为满意,也开始想更多的现实的东西。
温别玉作为投标的竞选人,不合适与招标评委直接接触。但相较于其他根本不认识的人的设计,他更喜欢也更相信温别玉的设计,考虑到自己在金阳里头投了这么多的股,真要亏了,损失惨重,所以……
俞适野点了点额角,将目光投放到七人组评委的最后一个人身上。
高希,63岁,曾任中学物理老师,后创办自己的建材企业,是五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有一个女儿,女儿也是成功人士。
这块骨头,到底要从何处下口?
想要砍断一块骨头,先要了解这块骨头的皮肉关节,如此方能一刀两断,干净利索。
俞适野找了个机会,在一家高希特别喜欢去的私人会所办了会员,在会所从早泡到晚,一身汗水出了好几回,累到肌肉都开始酸痛,才“偶遇”了高希,和人聊聊天,交换交换喜好,结果话题末了,老头儿冷不丁一声:
“我不收礼,你别送礼。”
俞适野呵呵地笑:
“高老师您放心,我也不送礼。”
高希因为年轻时候有个老师的经历,很喜欢被人称呼为老师,这在商圈之中不是秘密,俞适野随大流这样叫着,心头其实有点烦忧。
说什么不收礼,真想简单粗暴,送礼解决一切问题啊……
礼物不能送,老头得接触,只能发展共同喜好,比如写毛笔字了。
这一兴趣对于俞适野而言,已经是小学时代的记忆了,他在家里突击三天,毁了好几件喜欢的衬衫不说,还把指甲缝全部写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除此以外,中途倒还出了个小小的插曲。
有一天下午,俞适野在书房练字,练了几张都没有手感,正有些烦闷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来走廊做卫生的吴阿姨。他心头一动,取出一张新的宣纸,刷刷两笔,在上边写下温别玉的大名,然后放下笔,举起宣纸,作势欣赏。
吴阿姨果然看见了。
“小野在练习写温先生的名字?”
“不算,练累了写写他的名字休息一下。”
“怎么突然练起毛笔字来了?”
“要写一首送人的诗,字总不能太差。”
“哦……”
吴阿姨没说太多,做完了门口的卫生,就离开了,并在脱离俞适野视线的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本子,认真记录:
“俞先生废寝忘食,写干笔墨,勤恳练字,只为送一首情诗给温先生。”
插曲过后的没多久,俞适野艰难地把技能找回,凭借一手还算能看的毛笔字和老头儿搭上了线,不止被老头儿接进家里倾情指导,由此认识了老头儿的很多老朋友,还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许多笔墨和养生食材。
接到这些东西的瞬间,俞适野脱口:“那我也——”
高老师眸光一厉,眉头一竖:“我不收礼,你别送礼。”
俞适野看着手里的东西:“……”
老头儿见俞适野把话收了回去,又换了副长者的笑脸,拍拍俞适野的肩膀说:“做人要正直,正直的人,首先就要杜绝这些收礼送礼的恶习,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都有了金钱上的交易,还怎么在碰到事情的时候保持公正呢?”
“东西记得吃。至于我送你的这些字画啊,你就挂在墙上,写字就要是多看,带着脑袋去看,分析它的笔画结构,这样才进步得快。”他叮嘱完俞适野,摆摆手,“好了,今天我没有朋友要来,不用你出去见客,你可以早点回家了。”
俞适野手捧礼物,深深凝望着这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小老头,希望他能从自己的眼神中看明白这个双标现场。
但对方没有明白,俞适野只能失落的把东西带回家,他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在将食材送入厨房的时候,还指着这么多的墨宝对吴阿姨叮嘱:
“这是我特意为别玉找来的字画,晚上我会和别玉一起把它们挂上去,吴姨你做卫生的时候小心一点。”
吴阿姨连连点头,还有点儿生气:“这还用你叮嘱,我是那种毛手毛脚会碰坏东西的人吗?”
俞适野:“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他眼见目的达到,转身离开厨房。吴阿姨立刻取出本子,再度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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