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告诉自己,陈非誉是关心同学,班长认真负责,他得配合,要不然影响班长拿优干,后果很严重:“我去画画。”
陈非誉想要跟去,俞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我五点会按时回来集合的。”
陈非誉坐在床上,看着俞白背着写生板一个人走了,很不满意,他抓起枕头埋到被子里,顺带吼了一声周子林:“快把你那吵死人的外放音乐关掉,我要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子林:(黑人问号)我做错了什么呢?
☆、看星星
俞白找不到他要带陈非誉一起出门写生的理由,在他看来,陪别人画画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陈非誉有这个时间,不如留在宿舍里多写几套练习题。
俞白看到陈非誉在寝室收拾行李时,从里面拿出了两大文件夹的卷子。班长虽然身在乡野,却心系月考,实在是附中学生之典范。
俞白找到村民问路,他没有上山,而是沿着大兴乡的溪流往下走,顺着小路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河谷地里有一大片油菜花田。
岳市地处云贵高原与长江中下游平原交界处,梯田农业盛行,俞白站在河谷低地,仰头向上看,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开得热闹,春天的颜色秾丽又清新,溪水是清澈的,绿芽是娇嫩的,连明黄的山间油菜花也不显得俗气。
俞白在临河处找了快平坦的地方,打开写生板,对着河对岸的油菜花,开始画画。
他很有预见性的带了水彩颜料,春天适合画水彩,一个缤纷的、漂亮的季节。
俞白定了个闹钟,掐着时间回到宿舍,收起画板。他进宿舍的时候,里头没有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俞白打开了灯——大抵是在丽景苑独居久了,俞白染上了个屋子里没有人必须要开灯的毛病。
“俞白!”
就在开灯的那一瞬间,陈非誉的声音从楼梯口里传来了。
俞白探身看向门外,正对上陈非誉的视线。陈非誉没有笑,脸色不大好看:“你去哪里了?”
俞白答道:“河边。”
陈非誉进门,俞白继续收拾他的画具,把写生板和颜料都收进行李箱。陈非誉才发现,原来俞白那么大的行李箱里,一半装的都是他的画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俞白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陈非誉才说:“去集合吃饭吧。”
不是每一顿饭都有热情的村民准备好大鱼大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俞白他们的伙食都在大兴中学的食堂里解决。
陈非誉的饭搭子学委李思衍已经提前在食堂给陈非誉占好了位置,还顺带给俞白也留了一个,俞白有些惊讶,李思衍笑着说:“非誉让我留的。”
徐知霖和他不在一个区,住进了大兴小学,这一周是没法儿陪俞白一起吃饭了。
俞白其实不介意一个人吃饭,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
对于成年人来说,独自吃饭是常态。但对高中生来说好像不是这样,他们的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都很近,干什么都要有人陪伴,不能一个人吃饭,不能一个人去小超市买零食,甚至连上厕所也要叫几个人一起去。
俞白很不擅长融入某段人际关系,如果陈非誉不拉着他,他会一个人干完所有事情。
但陈非誉拉住了他,这个感受很奇怪,但俞白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热心班长陈非誉是个好人,虽然他脾气有点大,但心不坏。
李思衍和周子林不一样,他的性格沉稳,和陈非誉一起吃饭,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偶尔讨论一些学习有关的问题。
跟他们一起吃饭,俞白觉得比跟徐知霖在一起吃饭好,徐知霖有时候太聒噪了。
吃了饭,三人结伴去村委会看老电影,今天晚上没有看《地道战》,也没有看《地雷战》,当然也没有看《乡村爱情故事》
也不知道李主任是从哪里找来的60年代老片子,《早春二月》。
俞白在主角叹咏似的说话声里,成功地睡过去了。
还好有夜色做遮掩,附中的学生又多,大家说话的说话,偷偷玩手机的玩手机,年级主任管得也不严,俞白睡到电影结束才醒过来。
李主任用大喇叭慷慨激昂地表达自己对这部电影的喜爱,底下的同学都意兴阑珊,就等着年级主任宣布晚间活动结束,可以回去休息。
等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匆匆洗漱,晚上十点准时熄灯。
俞白躺在床上倒是睡不着了,他刚刚那一觉意外睡得香甜,这会儿精神好得很——他忽然想起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那片星空。
在岳市里永远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俞白翻了个身,实在睡不着,他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看星星。
他离开寝室的动作很轻,躲过了外面查房的老师,但到门口,才发现宿舍外头的大门已经落锁。
俞白于是上到二楼,走到走廊尽头,打开那里的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大兴乡的窗户还是很老的那种,没有装防盗网,对俞白这种连一中的铁门翻过的人来说,从这里爬出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轻快的落地,拍了拍手,黄土操场上空无一人,俞白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去河边看一看。
他还没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后面有熟悉的落地声。
俞白立刻回头,看到陈非誉也从那窗户里跳了出来,俞白霎时间目瞪口呆。
“有老师来了。”陈非誉脸色倒是淡定,他用很轻的声音叫住俞白,然后拉了俞白一把,带着俞白躲到宿舍楼的背阳处。
年级主任正带着几个老师,不急不忙地往教师宿舍走。
俞白的背撞到墙壁,闷响了一声,陈非誉听到了,似乎有些吓着,他伸出手臂揽住俞白的肩,朝自己身边一带:“没事吧?”
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轻,俞白摇摇头,问:“你出来干什么?”
陈非誉没松开手,反倒抓俞白抓的更紧了些,他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俞白:“你出来干什么?”
俞白没隐瞒陈非誉:“看星星。”
陈非誉有些不相信:“看星星?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从宿舍里翻墙出来去看星星?你不知道你这要是被抓到了,得扣分处分写检讨!”
一听到扣分处分写检讨,俞白眼睛里带了点笑意,他看着陈非誉,问:“那你呢?你不惜冒着扣分处分写检讨的风险跑出来,要干什么?”
陈非誉想到这个好像有点生气,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俞白的背上,把俞白拉到自己的怀里,俞白有些莫名其妙,他伸手放到陈非誉的肩膀上,推了一下,问:“你干什么?”
陈非誉松开手,挨着俞白站:“我也要去看星星。”
俞白叹了口气,似乎对陈非誉很没有办法:“走吧。”
俞白带着陈非誉从大兴中学的宿舍后面翻了个小土墙出去,到了他今天写生去的那条小路。
两人沿着小路走到河边,俞白没有带陈非誉继续往前走,就在这个河边,找了块石头让陈非誉坐下。
乡村的夜晚黑黢黢的,俞白原本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这会儿把手电筒关了,陈非誉在石头上坐下,看见俞白又站了起来,似乎要走,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俞白被陈非誉拉住,又蹲了下来,少见耐心地解释:“我再去找块石头坐着。”
陈非誉立刻让出一半位置:“你别走了,我让你一半坐,很够的。”
俞白笑了下,月光底下,他平常总是绷得冷冰冰、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脸都变得柔和许多:“你是不是害怕?”
周遭还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有月光洒下来,影影绰绰带着一点朦胧的光,在陈非誉眼里,人间好像变得都不真实了。
他生怕俞白一走,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可没有办法找到回去的路,没准儿明天就得上都市一时间的头条,他连新闻标题都给自己想好了,某高中生深夜失踪,竟然……
“你不害怕吗?这么黑,不害怕才奇怪吧。”
俞白感觉到陈非誉抓住他的手都开始冒冷汗了,便照着陈非誉说的,坐到他旁边。
俞白问陈非誉:“害怕为什么要来?”
陈非誉说了一声靠:“你特么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出去,搁谁不担心?这里又不是岳市,荒郊野岭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俞白我了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非誉嗤之以鼻:“你连点冷风都吹不了,大晚上的瞎跑什么!”
“睡不着,想出来看星星,就出来了。”俞白笑着说,“衣服穿的多一点就不冷。”
陈非誉好一番长吁短叹:“你可真是个艺术家。”
俞白问:“什么艺术家?”
陈非誉说:“一颗纤细敏感的内心,看到花儿枯萎了会流泪,看到云朵遮住了月亮会叹气……”
俞白听不下去,忙打断他:“可别在这里扯淡了,你安静一会儿,听。”
陈非誉闭上嘴巴,原来夜色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安静,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有虫鸣唧唧,陈非誉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时候在科学书里看到的一句话:“这奇妙的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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