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差不多该买机票了啊。”楚殣觉得自己对身旁日理万机却同样在英国浪费生命的齐家主有提醒义务。
要不是当初被沙利叶摆了一道阴差阳错来了这里,他可本来打算这辈子和齐家,乃至整个中国北方保持距离。不过齐淮远虽然在自己这里吃了大亏,但目前来看应该是冰释前嫌不打算追究什么。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老四看来,这种不尴尬也不太过亲密的关系刚刚好,只是这些偶尔的越界让楚殣有点慌。
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或者那些抛下一切追求爱情的私奔,都是书里才有的情节。楚殣这人看上去洒脱,其实现实得很,读书的时候大道理一堆,遇事就宁愿当个缩头乌龟。当初楚殉从孙辈里选继承人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自家老四,历史上的伟人大都是心狠胆大的枭雄,楚殣大概也就只能像那些被史书评价为仁厚优柔的知名太子们那样,要么被叔叔兄弟篡位了,要么被外人联合搞垮了。只可惜最后老天不开眼,硬是给楚殉留下了最不适合的这么一个老幺,虽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指导锻炼这小子,可性格里的东西还是改不了。
在楚殣看来,他不可能因为齐家抛下自己家族和朋友,那还是早断早省心好了。何况爱情这事,不过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的综合作用而已。
换个人做一样的事,老子同样会心动。楚殣自我安慰,试图驱散心底那一丝别的声音。
“嗯,是该回去了。”
“对了,你陪那群鸟人转悠了一大圈,他们到底答应你什么了。”楚殣对于齐淮远当初居然会和撒旦合作感到十分不解。在他看来,齐家一开始和英国人的对抗就来的莫名其妙,最后的和解也和得莫名其妙。诚然,丘吉尔说了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要想打动齐家主,这利益可太大了吧。
齐家那是什么地位?从部落联盟时代就曾经是天下之主,千年繁华烟云过眼,现在就算再不济,也不会随随便便被人收买。
齐淮远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楚殣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唐突地问了一个涉及机密的问题……毕竟他回去了还是和毛线走得很近,虽说他对自己的人品有信心,不会随便乱说,可人家凭什么信他?
楚殣有些许的尴尬地笑了笑:“算了算了,反正和我也没关系……”
“那倒未必。”
这个显得有些奇怪的回答让楚殣略感不安,这种不安在罗斯切尔德家族亲自派人接他们回西安时变得更加强烈。
“我有说过要去西安吗?”楚殣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顺便观察了一下四周,僻静的角落里并没有其他人,除了齐淮远和那两个黑西装黑墨镜打扮得像邦德一样的英国保镖之外,视线范围里只有五百米外的湖边似乎有几个行人。
“楚殣,我放过你一次了,”齐淮远一改此前顺从的样子,像是从家犬变成了野狼,“我可没有七擒七纵之德。既然你来见我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意识到事态发展不太对的楚殣在心里把沙利叶全家问候了个遍。
虽然逃跑的用处可能不太大,楚殣还是本能地转身想去引起路人的注意,免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绑走了。
齐淮远不急不忙地跟在楚殣身后,保持着一种猫抓耗子的神态,只是在楚殣跑出五十米之后将右脚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后土之神平定九州执掌山川,地脉由是猛然震动,发出隆隆之声。剧烈的晃动使得楚殣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远处的行人也以为发生了地震,吓得四散而逃。
“你不是问我,魔鬼答应了我什么吗?”齐淮远笑了笑,“他们答应,替我效力。”
楚殣闻声回过头,正对上沙利叶赤红的双目,浑身血液顿时如同凝固了一般,身体也不听使唤似的动弹不得。
“这样强人所难可太不绅士了。”沙利叶那双“邪眼”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灰色,还故作为难地感慨了几句,“齐家主,感情的事可强求不来。”
齐淮远瞥了他一眼,压根没理会这个虚伪的魔鬼,上前去扛起了楚殣就走。
被塞进车里的楚殣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
沙利叶狡猾的眼珠子转了转,重新给了楚殣说话的能力。
“你到底想干吗?”楚殣尽可能用一种冷静的语气发问。
“带你回齐家。”
“你脑子坏掉了吗?我爷爷不会同意的,我也不可能和你走。”
“我做我的事,需要别人同意吗。”
这什么强盗逻辑……楚殣气的翻白眼,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你这是非法拘禁!”楚殣说完就觉得和这个法盲讲法可能没什么用,只能换一种路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强抢那一套?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弄得大家都难堪?”
可是任由楚殣好说歹说,齐淮远还是一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齐淮远。”楚殣终于真有了几分动怒的样子,“你要是乱来,我们就真掰了,楚家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随便,”齐淮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在乎吗?”
“行吧,算我眼瞎看错了人。”楚殣看出来这事是没得谈了,于是也就不再理睬,摆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
齐淮远在英国浪费了太多时间,一回国就被绊住了脚,只是派人看着楚殣,自己则不见踪影。
楚殣在咸阳的那处宅邸里枯坐着,门外有守卫,四处有暗岗,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诶呦呦,楚家主,好久不见了。”孔昭笑吟吟地从门外踏进来。
楚殣在心里早就把他和齐淮远归为了一丘之貉,只是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火气这么大干嘛呀。”孔昭干笑着摸了摸鼻子,神秘兮兮地坐下来,“我听说,是淮远把你抓起来的?”
“你说我不就被些破事绊住了脚没跟你们去北欧和蒙古吗?咋一转头养的猪就拱了别人家的白菜?当初淮远从蒙古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我还在纳闷,不就被常家摆了一道吗,至于么。这么一看,原来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看上别人家的少年郎了。”孔昭翘着二郎腿啧啧感慨,活像一个欣慰的老父亲。
“你到底要干吗。”
“嗐,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来劳您尊驾挪个地儿。”
楚殣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地牢之类的情景,目光机警而狐疑地看着孔昭。
“欸呦喂我天,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看你给紧张的,我要敢吃了你,那淮远还不得吃了我。”孔昭起身像赶小鸡一样挥着手,“放心跟我走,咱去个隐秘又安全的地儿”
对齐家来说,最为隐秘且安全的地方在哪里?楚殣心中隐约有点数,在看见熟悉的骊山之后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上一次他来这里时,骊山里的阿房宫只是一片废弃多年无人问津的宫殿,如今却守备森严,十步一哨。
大山深处易守难攻,又是齐家盘踞千年所在,即使楚殉知道自家孙子在这里,也没法再随便潜入。
“用这么多人看着我?你们不觉得浪费吗?”楚殣在入口的高台上看见下边巡逻的守卫,默默记下来这些人的位置,嘴上却还在嘲讽齐家。
“您太看得起自己了,”孔昭打趣道,“看你,俩人就够了。”
渭水之上那座的桥梁被路卡隔成了两部分,孔昭自然是没受到一点阻拦就被放了进去。
“我一直很奇怪,孔家在怎么说也是天水望族,怎么就给齐家鞍前马后了。我看你不像孔家主的儿子,倒像齐家主的管家。”
“哦?辰溪和沅陵不也浑然一体吗?”
“那是因为我和毛线关系好。”
“所以我也是因为和淮远关系好啊。”孔昭回答得理所当然。
“会有人和他关系好?”楚殣一脸不信,齐淮远那厮的脾气秉性,能有什么发小才怪。
“怎么了?淮远除了脾气暴躁了一点,行为冲动了一点,性格孤僻了一点,手段强硬一点以外……唔,好像是没什么优点啊。”孔昭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连脚步都慢了几分。
“……”
“诶呀,这小子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孔昭再次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我看你是母性光辉泛滥吧。”楚殣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他。
阿房宫中的一砖一瓦都刻着岁月的痕迹,不同时代的修缮留下了各种风格迥异的建筑特色。
“看见那儿没有,正儿八经的汉瓦当,在楚汉争霸结束后天下大定时修过一次,那片瓦一直没人敢动,保存得不错吧。”不甘寂寞的孔昭主动担当起导游的义务,“那片儿,晋宫,那房梁都是唐代重修的。”
近代曾有日本学者断言,中国已经不存在唐以前的木制建筑,要看真正的古建筑得去日本奈良。后来梁思成先生走遍祖国大江南北,找到了数出唐代古寺庙,证明了中国建筑文化的正统传承。
即使是在这保存相对完好的古老宫殿群,脆弱的木结构也难以抵挡岁月侵蚀,千百年来几经修缮。可是它同时也保留了最多的秦朝遗迹,又兼具历朝历代之特色,自然蔚为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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