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门传来猛烈的撞击声,还有菅越气急败坏的呼喊声。
于航根本不理会,按着我的头让我继续。
我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要说出来,菅越就没有事了。他吃了那么多苦,除了我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我答应过要保护他的,如今却是害了他。
“你倒是说啊,说你是个令人恶心的同性恋。”于航格外亢奋,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他太心急地想看我身败名裂,以至于完全忘记麦克风还开着。
他又狠狠地扯住我的头发撞向栏杆,另一只手则一把先开旁边废弃桌子上的遮雨布,“不说我就把这些都扔下去给下面的人欣赏欣赏。”
下面藏着全是他早已经印好的照片。
我慌了,麦克风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我疯狂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卑微地求着他:“于航,算我求求你了,冲着我来,放过菅越他们。”
不远处传来的撞门声越来越大。
于航直接将我甩到地上,捧起那些照片作势要撒,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扑倒在地,拳头一点也没留余力,全都砸在他的脸上。照片散落在我们周围,只要风轻轻一吹,飘下天台,就能让菅越万劫不复。
他笑了。
声音越笑越大。
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疯了,真的疯了。
我渐渐无力,放缓了速度。
然而他捞起丢在一旁的棒球棒,‘嘭’的一下打中我的头,我直接倒地。
于航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着我的头不停地踢打,面露恶心,无不憎恶地吼着:“去死吧,狗男男。”
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也感受不到了,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了菅越的鞋。
我给他买的,作为生日礼物的补偿。
和我是同款的情侣鞋。
我想:菅越,你来干嘛啊,你会被我、被这个疯子害死的。
第46章
我费力睁开肿胀的双眼,透过缠绕在我头上的纱布小幅度转动着脖子,发现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腿上打着石膏,暂时没有知觉,只有手指能小幅度地活动。
呼叫铃就在我手边。
刚按下,就有人推开病房门。
不是菅越,不是我爸
是原本应该在美国的顾言之。
我淋巴肿得厉害,说话很疼,却还是喊了他一声:“哥。”
顾言之对于我的醒来欣喜若狂,先是激动地握住我努力颤动的手指,然后连忙喊进来在外面等待多时的医生护士。
不是熟悉的亚洲面孔,是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医生。
“哥?”
顾言之坐在我船旁,紧握住我的手不放:“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要说话,先让医生检查一下。”
“你现在在美国。”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已经被送到美国来了。
我哥对于我没有挣扎起身,闹着回国感到惊讶,按住我手腕的力道慢慢放松,发现我真的不会反抗,才彻底松了手,让医生给我做检查。
冰凉的医疗器材贴在我的皮肤上,我忍不住轻皱眉头。
我很想菅越,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菅越的名字。
然而我不能。
我把自己放进了一个走不到尽头的魔圈,不断把那天的事情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我不敢想在这些日子里菅越会承受怎样的压力和鄙夷的目光,那些他本可不必经受的痛苦。
如果那天我没有考好,没有大庭广众缠着要亲他就不会被于航抓住把柄。
再往早了一点说,如果我没有认识菅越,是不是会有一样的结局?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但因为我的原因害了他,我心如刀割。
把他从一个深渊拉出来的是我,把他推进另一个深渊的还是我。
等检查完了,我问我哥要来电话,给在国内的叔叔打了个电话。
“叔,帮我个忙好不好。”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请求在一中当校长的叔叔帮忙了,因为我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让他给还没办理完退学手续的我一个处分,劝退的处分。
理由无他,作弊,威胁同学,影响校园安宁。
如果不把罪名坐实,谁又会相信我的那套说辞?
我能为菅越做得也只有这些小事情了。
后来的日子我安心在医院养病,我哥每天会抽出一两个小时来陪我,我爸也时不时打来视频电话
每次说过几天会来看我,直到我出院也没见他真来。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
我哥看出我心理出了问题,给我请了辅导师,每周周末来和我聊天。
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上美国这边的雅思班,为几个月后的申请学校做准备。
没有菅越,我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关心的顾行之。
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奔波于各个辅导班,笑容似乎从我的生活中除了名字。
充实的生活让我暂时忘却了去想菅越,一到深夜,思念好像钻入了骨髓,疼得我浑身乏力,眼睛干涩落泪。
我拉黑了菅越的所有联系方式。
就让他忘记我吧,我一个人偷偷想念他就好了。
最开始会忍不住偷偷问晏九九,菅越怎么样。
她不相信学校颁布的劝退处分,也不相信我嘴里说的已经和菅越分手了,每天坚持不懈把萎靡不振的菅越拍给我看。
我没有存,一张都没有。
我只想看到菅越的笑,不想让他眉宇间充满哀愁。
渐渐和晏九九的联系减少了,她对我的一昧抱怨也变成了菅越精神开始好转。
菅越终于走出来了,只用了三个多月,还好没耽误他高考。
然而我却越陷越深,约见心理医生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每次问我心结在哪里,我都把过往中和菅越相处的每个快乐点滴讲给她听,我怕我以后忘了,我想让她帮我记住。
每次的治疗都无疾而终,我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糟糕,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想象一切重头来过。
我不主动去靠近菅越,只是默默坐在他背后,偷偷喜欢着他。
暗恋他。
国内高考完的那天,我没忍住,换了个手机偷偷给菅越打了个电话。
刚打通,听见他声音的那刻,我就崩溃大哭,立马挂断了电话。
原来我真的一点都忘不了他啊。
出成绩的时候我发消息给晏九九,旁敲侧击想要问菅越的成绩怎么样。
晏九九说他考得很好,和以前一样好。
菅越好就行,我这边学校的申请也下来了,我问我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始重新生活了。
可以吗?
第47章 正文完
摸不准我内心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但我发现我哥好像快要恋爱了。
尽管他极力否认,但我时常能在他身旁见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比哥哥高一点,黑一点,年纪却要小一点。
像一只大型狗狗绕着我哥哥转圈,就算我哥对他没好表情,他也不会生气,还偷偷要了我的联系方式,问我关于我哥的喜好。
我希望我哥能够真的幸福,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是时候有另外一个人加倍对他好来弥补他内心的亏损了。
开学后我哥怕我再次遇到上次那样的事,非要让我带着保镖上学。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另一个菅越值得我不要命地珍惜,实在用不着。
我左右拐弯,终于在纽约街头的时代广场把人甩掉了。
人潮涌动,我站在橱窗前,被一段有点蹩脚的钢琴弹奏按住了暂停键。
熟悉的《卡门》前奏,熟悉的错调。
我胸腔里的心脏先是停止跳动,紧接着又随着琴键的按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叫人心慌。
我按住胸口,一步一步往商场中间的那台白色钢琴走去。
朝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去。
一名穿着普通的男子背对着我坐在琴凳上,手指修长,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在琴键上流连,该按下去的时候却故意停顿,弹错好几个调。
一曲完毕,没有其他人喝彩,只有我小声地捧场。
他礼貌地行了礼,站起身拿起脚边的背包,回过身来。
看到我的那一刻,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后一双写满疲惫的眸中含着璀璨星光,嘴角上扬,泛起一阵涟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却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泪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目光深邃而专注地望着我,让我忘记我此刻应该逃走,被钉在原地,他嘴巴一开一合吐露出来的全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顾行之,好久不见。”
“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什么?”
“我答应教你功课,你说好教我弹钢琴作为回报。”
“你怎么出尔反尔,刚让你成绩变好,你就跑了呢?”
“既然你跑了,我就来追你。”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教我?”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常在梦中出现的人就站在五步之外,展开双臂,嘴角挂着温温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