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你来了,没被人看到吧。”王夫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贾环剑眉一挑,主仆两一起做坏事可捞的银子就更多了,绝对不能错过。
“太太放心,我警醒着呢。”周瑞家的自信满满的回答。个屁,贾环越来越兴奋了。
“都打听清楚了?”王夫人语调放缓,周瑞家的做事从没出过纰漏,她自是放心的。
“是,太太。那个庄子五顷地共五百亩都是上等田,要13两一亩,再加上院子和后面的山地,统共开价八千两。”王夫人前儿出门听人说京城外有个庄子要出兑,忙叫周瑞家的去打听。
“这么贵。”王夫人早有心里准备,不过报怨一声。毕竟是京城外不远处的庄子,平时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可是呢,前儿姨太太不是说金陵周边上等田才八九两么,是太贵了。”周瑞家的深知王夫人的性子,她捞别人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给她办事时暗中捞钱,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可就是经手的人一个大子不拿,银子也多得让人受不了。
“呵,这是京城呢,跟别处自然是没法比的。你明天还是背着人过来,给你一万两银票,八千两买地,两千两将院子收拾出来,还是落到你女婿的名下。办事时仔细点,别被人看到了。”京城周边的地越来越少,价钱只能越来越贵,她也不怕会赔钱,何况这是为宝玉存的家底,花费再多她也不觉得心疼。
贾环见她们快要说完了,忙起身顺着墙根跑到一处可以有遮挡的地方,打算跟着周瑞家的探探她的撤离路线。她果然又换了条背人的路回到荣国府北墙边上的家里,贾环跟在后面恨得咬牙,看样子就知道两个娘们这事儿没少干,连路线都摸清了,过来回去没一个人发现。万两银子买的庄子是给谁的还用问么,他贾环虽不如宝玉有个会为自己打算的娘,但谁也别妨碍他为自己打算,否则就别怪他下黑手了。
既然她们都是成手,对制定的路线又如此自信,他得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贾环抚平彭彭乱跳的心,跑回窝里开始抹去曾经逗留过的痕迹。虽然很可惜,但为了存下以后度日的银子这里也不能再待了,有了这笔银他就可以买个小院子,甚至可以让师傅帮助添个庄子收些租子。
总之有了安家钱贾家被抄后他的日子也不必太过凄惨,姨娘和外祖一家也能买下来奉养。求人不如求己,就算林如海和师傅也不会不管他,能自己办到的事他还是不想假手他人。更何况他在王夫人手下战战兢兢了好几年,总得收点利息不是,下那么大功夫护着宝玉他还没收费呢。
越想越心安理得,第二天一早,贾环给贾政请完安就一头扎进了藏书楼,外院的下人早已习惯他一待大半天,也不理论。贾家的藏书楼始建于初代荣国公,传到现在每年的接待量少得可怜,大多还是来打扫卫生的下人。连唯一声称爱读书的贾家人贾政都没涉足过几次,他老人家只假模假式的搬了几部大部头放到书房里,整日与清客也不过是胡说八道,畅谈理想报怨怀才不遇,外加吃酒作画赶围棋,藏书楼都快哭了有木有。
贾环在打扫侍候茶点的人都下去后又写了会儿大字,听外书房还是静悄悄的知道不会再有人来了,下到一楼推开窗子翻了出去。避开人来到假山上,将昨儿准备好的木棒抱在怀里,贾环静静蛰伏下来,好似草原上静待猎物的小豹子。
一直等到午睡时辰,才看到周瑞家的慢慢走了过来,贾环远远跟了上去,没往荣禧堂的方向走,返到转到昨儿的撤离路线上来,爬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榆树上。他知道这样守株待兔有很大风险,如果周瑞家的回来时不走这条路他就前功尽弃了,可又想把银子劫下来,又不能暴露,这世上哪有那么两全的事。
经过昨天的探查,坐在这棵树上等周瑞家的走过时在后面发动攻击是最妥当的方法,背后袭击不会被认出来,从上往下打也可以弥补他身量不足的缺点。能不见血,或者少见血的拿到银子,他是不想弄出人命的。
29疑云
贾环倚在树杆上,死死盯着来路,静静调均呼吸,直到看见周瑞家的贼眉鼠眼的走过来,才发现自己紧张暴了。
周瑞家的为王夫人私下里办事也不知多少回了,对路线问题成竹在胸,来时走东边回去走西边,从没出过差错。这次也一样,拿到银票快步往家走去,京城周边空出一个庄子可不容易,不快点下手要是被别人买去,太太还不知要怎么埋怨她呢。她路过大榆树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春天的天气最难琢磨,前几天明明花儿都开了,突然又冷上了,正好借着树挡挡风。
贾环从小在孤儿院里争馒头争衣服,争老师的宠爱,打群架敲闷棍的事没少干,以心黑手狠称霸一时。周瑞家的既然出现在这条路上,就绝对跑不掉,尤其是她在经过树下时还放慢了步伐,绝壁是找死的节奏。
贾环在她经过身下树杆后一跃而下,手里木棒狠狠砸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击得手,周瑞家的身形一晃后脑瞬间被血染红了。贾环见她头都破却不倒下,还有要转身看人的意思,心下暗恨自己身量太小,欲再给她一下,猛的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雀卵大的石头准确打在她的后脑上,这次真的倒了,都往外吐泡泡了。
贾环见事情有变迅速将木棍横在身前,转身面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少年站在转角的墙根下,蒙面装着小厮的衣服,身形挺拔消瘦唯一露出的眼眸好似星河般绚烂。见贾环戒备的看向自己,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跑了,速度飞快全无声息。这是谁?
贾环顾不得细想,人跑了总有见面之时,既然他蒙着脸想必也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如此也不怕他揭穿自己,现在正事要紧。摸入周瑞家的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搭扣,里面整整齐齐十张银票,每张一千两。得手了,贾环兴奋的一握拳,马上站起来检查现场,确认没留下一点痕迹一个脚印后,又不知足的从她荷包里翻出十来两碎银子,这才穿花度柳的向荣庆堂的方向跑去。
王夫人丢了银子肯定是雷霆之怒,他的嫌疑虽不大,可也架不住变成疯狗逮谁咬谁的王夫人。所以必须要为她指出一个调查方向,将水搅浑才行。这个家里能抗住王夫人搜查的唯有贾母一人,能让王夫人心生忌惮打退堂鼓的也只有贾母,元春尚未封妃,她的下半生荣华还在贾母身上,发现银票失踪与老太太有关只能让王夫人惊惧退却,不会继续将问题扩大化,只要事情被揭过去他就更安全了。
贾环将银票贴身收好,把小木匣子丢到荣庆堂后墙根下的花丛里,打人的木棒插到小厨房的柴火堆上,然后顺着夹道一路跑回藏书楼后窗下,听了听里面没人,复又翻窗回到楼里。
贾母和王夫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和私下里捞银子,对下人的监管松散得很。荣国府总是有大段的时间没人巡视,以往是方便自己人走私,打死她们也想不到贾环能抓住这个空档返敲一棒,一万两银票,王夫人这回赔大发了。
回到二楼拿张油纸将银票包好夹在一本书里,又将书塞到最上面一层,再用扇子将细灰扑均,确保看不出一丝被动过的痕迹才停手,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坐到椅子上。那人绝不是贾家人,能进内院的小厮他每个都认识,何况那身姿看就不凡,不是贾家这群二货能教导出来的。那么他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潜进贾家,贾环不得不发散思维往大内密探上想了,再加上弹指神通一样的身手,越想越合情理。
既是外面事他多想也没用,不论皇家或是谁想对贾家如何,他只等着抄家便是了,不会比这更糟了。贾环平静下来又将昨天写好的大字整理出一摞,大约是从早上到现在完成的数量,码在书案上,贾环这才整好衣襟出了藏书楼,往贾政的书房里走去。手里还不忘拿了一张昨天上午临的王羲之的飞白,打算找贾政点评一下,弄个不在场证明。
傍晚,贾政神情愉悦的牵着贾环的小手回内院吃晚饭,下午看到儿子临的飞白时,他惊喜得眼睛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那群清客再一通狠拍,贾政同学表示舒服透了,都能飘了有木有。没想到进了正房,王夫人的晚娘脸像一盆冷水泼得他从六月天直坠到腊月雪,贾政面色一沉冷哼道:“太太还有何不足的,给爷摆出这副面孔。”
“啊,没有,我只是有点发呆。”王夫人见丈夫面沉似水,知道刚才的冷脸惹他不快了。贾政自认是饱学之士,对礼仪重视得很,尤其是三从四德中的妇容,最见不得妻妾对他摆脸色了。至于三纲五常,早就被他丢进茅房了。
“太太可是不舒服。”贾环担心的看着王夫人,松开贾政的手,跑过来给她倒了杯茶。
“只是有点头晕,没事,环儿今天都做了什么呀。”王夫人见贾环过来给她搭梯子,赶忙借着下来,接过茶也不喝又状似关心的问了一句。
“上午在藏书楼练字,下午老爷教我临贴。”贾环笑笑,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是有点担心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