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因是个粗犷的男子,额间一条可怖的伤疤看起来十分狰狞,面对妻子的责备,这高大的男子显得有些可怜,试图辩解,没想身后的儿子先一步踏进来,也不看齐真,只将手上东西放下后,径直坐到姜原身边,死死地盯着他。
姜原只认真看着锅里咕噜冒着气泡的肉汤,一个眼神都未给屋内的其他人。
齐真站着尴尬极了,幸好有吉美在中间骂骂咧咧,倒化解了些奇怪的气氛。
舍因听了吉美的解释,再仔细一看这二人,暂时放下心来,打了个招呼,将手中的武器放好,转头来围着火堆坐下,开始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齐真打听起来。
齐真对这地界二眼一抹黑,多说多错,仍像对吉美说的一样,只说他们来此地游玩,迷了路。
这话哄哄吉美这样与世隔绝的无知妇人倒也罢了,舍因是老道的猎人,祖祖辈辈皆在此地生息,从未听得有外人的随意进来。任何想进山的人,必须找山中猎户带路,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这山中多猛兽,林子极密,山路难寻,常人怎么可能迷路至此处?
舍因看向舍托,见他一言不发,只埋头吃食,虽心中有疑问,倒也没有立即说出来,就当接受了齐真荒唐的说法。
不过他与吉美一样,倒也有些以貌取人。这两人虽然怪异,目的不明,但他们这些靠山吃饭的猎人,身上又无珍宝,有什么可觊觎的呢,左右就当不知,好生招待便是。
总之舍托也不在意,他这儿子,自长大后越发对异常特别警觉,在山中打猎时多次避开险境,他早已认定他是受山神祝福之人,若他有疑惑,只看舍托反应就是。
几人随意闲聊,其实聊起来的也只吉美、舍因和齐真罢了,姜原与舍托默默坐在一旁,气氛倒也融洽。
待得入夜,热情的家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齐真和姜原休息,齐真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不想倒头就睡得死死的,连姜原出了门也不知。
第18章 夜狼
姜原“唔”了一声,算是搭理了。齐真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仍猜不透姜原带他出来的想法,但看他面对这些人类,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齐真原本还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可现在他看起来相当正常,除了基本不怎么开口以外。不过那个叫舍托的年轻人跟他也差不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影响尤尤跟他亲近。
“或许我应该更主动一些?”他想到。
“大哥哥,你们是从都城里来的吗?”尤尤眼睛又大又亮,带着少年人的天真无邪,他看着姜原问到。
同样看着姜原的还有舍托。
进门时齐真就发现了,舍托看到姜原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绝对是吃惊,还有些……紧张的神情。虽然他极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可那一瞬间放大的瞳孔却出卖了他,这吃惊的反应跟他父亲舍因不一样。
他绝对知道姜原。
“不是。”姜原回答了他,但却是看向舍托,“我们要去都城。”
姜原第一次主动对话,齐真都愣了一愣,转眼间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告诉舍托。
“去都城?”舍因吃了一惊,“这里离都城距离很远呢,你们准备怎么去?”
姜原却不理他,齐真只得尴尬地代他说道:“我们会想办法的。”
舍因见他们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疑惑极了。
“你们休息一晚,明早就离开吧。”舍托终于开口,是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还些沙哑。
“你这孩子!催什么呢!”吉美责怪道,连连向客人道歉,“舍托不怎么习惯外人,没有其他意思。”
齐真当然不会介意,他自己也想早些离开。
尤尤年纪小,习惯了早睡,不一会儿就揉起眼睛,哈欠连连。
“母亲,你送他回去吧。”舍托对吉美说。
吉美有些诧异,但见尤尤头快点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将他抱过来,往吉娜家走去。
“两位歇歇,我去收下今天的猎物。今天收获还算不错呢,哈哈。”舍因心中一动,打了个哈哈,找了个理由,也走了出去。
舍托先是瞥了齐真一眼,转头盯着姜原,眉峰紧皱,缓缓说道:“你出来做什么。”
果然认识!齐真也不觉意外了,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想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猎人儿子。
“我认识你?”姜原倒不回避他的眼神,反问道。
舍托眉头皱得更紧,齐真能感觉到他忍了忍,听他说道:“我不管你想去其他什么地方,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他语气十分紧崩,似乎也感觉到这么说话不妥,转而缓和下来,“请你不要伤害吉美和吉娜两家人。”
“我为何要伤害他们?”姜原莫名其妙,“若不是他说想出来看看,我才不会出来。”
舍托这才正眼看向齐真,认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显然姜原也是这么想。他走到齐真身前,挡住舍托打探的目光,金色的眼眸发出警告的微光。
齐真吓一大跳,以为他要做什么。不料,舍托本来灰色的瞳孔突然变为墨绿色,露出野兽才有的形态。
二人对峙只是短短一瞬,舍托率先收敛,只微微低下些头,露出野兽才知的臣服姿态,转身走了出去。
“刚才那是?”齐真忍不住向姜原询问到。
“它是一只夜狼。”
“可他看起来就是人……”齐真话音未落,突然想起姜原的人形,顿时闭了嘴,换了个话题,“那这两个人都是?”他指的吉美和舍因。
“不是,其他都是人类。”姜原摇摇头。他并不关心一只夜狼潜伏在人类身边的原因。尽管狼将人认作父母,在开了灵智的兽类听来可笑无比,他却并不会笑话它。
齐真有心想多问几句,吉美和舍因跟着回来了,他只得暂时作罢。
吉美收拾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出来。
“委屈了,平时这里没外人来,有些太杂乱了。”吉美抱歉地对他二人说到。
“不不,是我们打扰了才是。给您添麻烦了。”齐真忙回到,上前帮着吉美收拾。
齐真终于有机会离开山中,以为自己会兴奋地睡不着觉,不想倒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身边的姜原离开也不知晓。
一直趴在门外的灰狼见姜原出来,只敢夹着尾巴瑟瑟发抖,正在安抚它的舍托见状,只得小声地对身后的姜原说道:“如果可以,请你能否收敛下气息。我们都只是普通的兽类。”
姜原初初化形,气息收敛还不完全,齐真不在意或者说因体内能量的存在,这种感受不明显,但夜狼敏锐度极高,若不是舍托本为强者,也坚持不到现在。
姜原不以为意,本不想理会,但又不愿意惊到齐真,他看了舍托一眼,向林中走去。
舍托顿了一顿,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你可认得湖山的北霜?”姜原对身后不远处的舍托说道。
“听说过。”舍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醒道:“听说是个厉害的家伙。”
“他还活着?”
“这…也许是吧。我最后一次听说他的消息也是一、二百前了。说是……”他观察着姜原的表情,停顿了下,见他没甚反应,才又继续说道,“说是到月亮山来过。不过只是听说,我没有亲眼看到。”
姜原冷哼一声。
此处别无他人,舍托只觉姜原比在人前更具侵略性,他面上虽不显,实则崩紧了背,不由自主地摆出防御的姿态。姜原瞥他一眼,“不必担心,我们明天就会离开。”
舍托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试探地说道:“去王都必须要经过湖山,你的同伴似乎没有力量,恐怕难以过去。”
姜原转过头来,舍托神色犹豫,终是说道:“或许连你也到不了湖山。”他恐激怒姜原,紧接着立刻说道,“几百年前,王都的祭司们研究出来一种阵法,围绕月亮山脉下了封印,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但里面的人出不去,除非有特制的通行符。我试过,那封印对紫月有特别的克制作用,就算是用上通行符,也会引起封印守护者的警觉。”
而且守护者的武器也是针对身负紫月之力的修行者,尽管单个实力并不强,但形成阵势,他也是费了些工夫才脱离。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姜原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圆形符文,上面刻着简笔绘制的山形,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摸上去有些暖意,但并不适合他们。
他递给姜原。
“我这里有一枚,可以赠送给你们。”
姜原接过来,粗粗翻看一番,收了起来。
“多谢。”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向舍托道了谢。
舍托见他收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待舍托离开后,姜原继续向林中深处走去。寻了一处密不见光的山石阴处,在冷硬的石头上略略铺了层绒草,他现出小了无数倍的真身,躺了上去,盘成舒服的姿势,慢慢合上眼。
他不喜欢有其他人的屋子。
他本就孤僻,除了姜妄和齐真,他几乎不与其他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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