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杏林胡同炙手可热,贾琳虽然看似温文尔雅,但如今朝中经历几多大事,还有谁不知晓他手段的?他的态度一摆出来,倒是没有人敢去他面前多嘴的。但是周氏在应对人情往来的时候,却还免不了被试探。再有一个就是秦恕了,兵部的人拉着他一起去喝喝小酒,免不了叫几个姑娘助兴。秦恕是拒了,可总有些话围绕着他说。而且吧,甚至有人在秦恕面前提了,叫他劝劝贾琳,总是要子嗣为上的。固然贾琳和秦恕两情相悦不会变心,可是苍蝇多了也是烦人的。
看样子,这子嗣传承还真是大事……贾琳皱着眉头,别说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就是贾赦,现在只怕把贾琳当成菩萨来供着了,都忍不住真真好意地劝他多为日后考虑。得想个什么法子断了世人的看法才来啊……
正低头想着法子,却听见外面有人来报信,道:“快通知爵爷,王爷如今正在宫里罚跪呢!这已经跪了一整天了,小的好容易回来报信,却是不知道王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贾琳如今身上有了爵位,秦恕也由世子升了王爷,府里的人自然都跟着改了口。
贾琳一惊,着实想不到秦恕又哪里招惹到靖德帝了,但皇帝嘛,谁知道他的G点在哪里。立刻叫人给自己备马,他换了衣服就要往宫里赶。只是,以往贾琳都是来往畅通的,这次在宫门口就被拦下了。守门的侍卫不敢狠得罪了贾琳,只好小声地解释道:“宫里先头放出话来,叫咱们兄弟几个只管守好了门,万万不能放爵爷进去呢!”
水忟如今已经往南方查贪官污吏去了,其余的王爷们在靖德帝面前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一时之间,贾琳都不知道该去找谁,只好满心焦急地在宫门外候着。这一候,就候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候到了第二日凌晨。
靖德帝站在摘星楼上,这里是宫里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极目远眺时,能看到很不错的风景。他在这站了一夜,天色清明之后,便看到宫门口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棵树,仿佛在坚守什么。
“他还跪着呢?”
随侍自然能听懂靖德帝问的是谁,便道:“王爷还跪着。”
“把朕昨晚写好的圣旨给他吧。等日后见了皇姐,自有朕为他辩白。”靖德帝口中的皇姐,其实就是秦恕的生母闵柔公主。
随侍领命而去。
不多久,在宫门口站了一夜的贾琳终于等到了宫门大开。秦恕是被两个人扶着走出来的,他从昨天上午就跪着了,一直跪了一天一夜,这天又不算暖和,着实很受了一些罪。贾琳立刻凑上去,从宫人的手里接过秦恕。
秦恕对贾琳抿嘴一笑,将怀中的圣旨递给他。
“这是什么?”贾琳下意识地问。
“皇上赞咱们是天作之合,日后,没有人能插进我们中间了。”秦恕咬了咬嘴唇,“你……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此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靖德帝番外。贾府十年后番外。
犹豫要不要写的:忠义忠勇番外,生活趣事番外,看你们的意思了。
番外
☆、第98章
很多年以后,当靖德帝老了,当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依然记得那一天一夜。
秦恕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座碑。
情爱究竟是什么呢?
靖德帝不懂,也不愿意去懂。
他从小看尽了生母的卑微,养母的难堪,以及皇姐闵柔公主的艰难,所以他愿意给他的皇后尊重,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在那一天一夜之后,秦恕跪在宫里,贾琳站在宫外,无法相望,却有默契。
靖德帝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懂了。
但也仅此而已。
靖德帝其实远比一般人更看重秦恕,而这自然是因为闵柔公主的缘故。
真计较起来,靖德帝能安稳活到成年,是因为闵柔公主以己命换了一命。她怀着秦恕的时候,还曾挺着肚子入宫了一次,谁也不知道她和宣正帝谈了一些什么,但自那以后,尚在幼年的靖德帝就被放到继后面前抚养了。因着宣正帝偏心,继后无甚手段和后妃们抗衡,但是自保的力气却是有的。而闵柔公主,在几天之后,艰难生下秦恕,撒手而去。
靖德帝后来知道了,闵柔公主其实是探出了镇南侯府的势力分布,将这些交给了宣正帝,以换取一位不得宠皇子的平安长大。那个时候,老镇南侯刚刚被命回京荣养,宣正帝其实是忌惮他的旧部的。
大概,在那个时候,闵柔公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丈夫全然靠不住,而且已经和清灵郡主暗通曲和了吧?大概,在那个时候,闵柔公主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人下药毁了,以至于能不能平安生产都不确定了吧?
但无论怎么样,靖德帝是感念闵柔公主的恩德的,更何况,在闵柔公主出嫁之前,他们姐弟两个说是相依为命也不过。而在闵柔公主去世之后的很多年,靖德帝作为一个皇子,却偏偏时刻被继后教导着要隐忍,他自知万万不可有丝毫打草惊蛇的动作。因着清灵郡主那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的缘故,靖德帝竟然也无法给秦恕安稳的生活。
因此,对于秦恕,靖德帝又多了一层愧疚。
种种情绪合在一起,靖德帝自以为,在他君临天下以后,秦恕要什么,他就能给什么,比如说家财万贯,比如说娇妻美妾……而全然不是现在这种,秦恕只求要和一个男人一生一世,再无其他人能以任何名义插、入其中。
靖德帝是个成功的政客,他只觉得茫然。
情爱二字到底有怎么样的咒力?
等某日,伺候梳洗的宫人战战兢兢跪地磕头,只因为他不小心梳下一根白发的时候,靖德帝挥手免了他的罪,却惊觉自己果然在一日日老去。私底下,靖德帝笑着问贾琳——这个年纪的文瑾公子已经是个中年美大叔了——朕是不是真的老了。贾琳那个老滑头却笑嘻嘻地说:“皇上更为威严了。”
终是在一日日老去,靖德帝站在摘星楼上,这处是皇宫中,及至整个京城中最高的建筑,只可惜却是一眼望不到西北。
一眼,望不到的西北。
水忟自娶了窦氏之后的第三年,举家去了西北,又花了四年的时间,全盘接手了忠勇王的势力,如今,西北是水忟的天下了,这个爱玩爱笑爱美人的男孩,也终于长成了留着胡须的威仪男子。
水忟是前太子的儿子,名义上是靖德帝的侄子,其实和靖德帝大不了几岁。
当靖德帝还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的时候,忠顺王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就已经是如雷贯耳。所以,当他在御花园的小角落里发现那个抱着膝盖哭的小孩子的时候,他一点都没觉得,这应该是宫人口中那个骄纵的无法无天的忠顺王爷。
然后慢慢就熟了。
水忟只是需要一个玩伴而已,一个不会巴结他,不要害怕他,不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的玩伴。靖德帝亦然。
水忟的任性和宣正帝对他的放纵就成了一个很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稍不顺心就会闹脾气的孩子,每日在御花园里横冲直撞还不许宫人跟着的孩子,会和一个如影子一般安静的小皇子成了朋友。
身为亲王的水忟其实没有多大的野心,即使他身上还背负着前太子阖府的仇恨。靖德帝却是有野心的,这东西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其实无时无刻不在鞭策着他前行。他们一个随遇而安,一个隐忍谋划。
靖德帝其实及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偏偏水忟爱看美人也爱收藏美人,在情爱一事上却反而没有开窍。如靖德帝这样的人,爱上了,并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的。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是江山社稷,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传承。
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并不是要惊动你不可。
所以,入主皇城,迎娶皇后,每一步,靖德帝都没有走错过。终其一生,靖德帝只有三个子嗣,皇后生下的嫡女,和一位庶妃生下的双胞胎皇子。那皇子还是靖德帝中年之后才得的。皇后生下嫡女之后,身体极有亏损,甚至连承受宠都不能够。所以,很多人都以为靖德帝不爱女色,是因为帝后和谐,靖德帝独爱皇后一人,倒是传为佳话。
所以,水忟娶娇妻,去西北,意气风发,一生恣意。他与窦氏是真的琴瑟相谐,一生育有三子两女,水忟常笑称靖德帝保的这一桩媒是再好不过的。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快乐。他每年只有在年末的时候才会回京述职,不过半月,住的也是京中王府,而非皇宫。
我爱你,除了我自己,谁也不知道。
呵,都说情爱二字最是伤人,可偏偏我却能把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好。
也不过是情爱罢了,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靖德帝有时候极其瞧不起贾琳,即使他们君臣相得,定然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靖德帝瞧不上贾琳在秦恕面前的温柔小意优柔寡断,但也许,贾琳也瞧不上他的冷心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