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秋本来还手按着昨天身旁的位子,意思给他留着,结果看他专门选了个远离自己的座儿,不禁一愣,但很快抽起了手,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梁袈言的方向都没看,转脸神色如常地和别人说笑起来。
只在吃饭的时候,江落秋伸筷子夹菜,正好梁袈言的筷子也伸了出来,和他的碰到了一起,他便抬眼看了眼梁袈言,见梁袈言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故作不解地回望过去,梁袈言才不管他是真不解假不解,眼睛飞快地向楼上撩了一眼。
江落秋脸上没什么,心下却得意,觉着梁袈言其实就是嘴硬。嘴上对他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心里其实还是对他很有什么,连吃个午饭都要催着他,这不就明摆着叫他抓紧时间跟他回房间么?
哼,我就说晾了你三年,不渴才怪!跟别人就算了,在我面前装什么假清高?我还不知道你?!江落秋心想。吃了两口,又想起了另一桩:那看来他和那个少荆河估计是真没什么,不然昨天晚上他还能回来吗?要不那少荆河就是个银样儿蜡枪头,没把他喂饱,这才越发想起我的好来了?
江落秋嘴角噙着笑,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想就越得意,渐渐的话也少了,埋着头就使劲扒饭。正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听到那边梁袈言放了筷子,说了句:“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说着站起来就准备离席了。
桌上人有人调侃:“这就饱了?难怪梁教授身材还这么好。”
女老师们也跟着笑起来,说:“那确实。梁教授的身材保持得真好,哪像你,你看你那肚子。”
那老师笑着不服:“哎,我肚子里都是知识好吧!”
惹得旁边同仁忍不住扯后腿:“那你吃的鸡鸭鱼肉都哪里去了?脑袋里是吧?”
任他们两人嘴仗打成一团,又有另一个女教授看着梁袈言感慨:“真的呀,梁教授哪像三十多岁,说他是大学生我都信。你说你怎么一点不见老?多让人羡慕。”
宋空林听着哈哈笑,学着他们的口音起哄:“哎,你们搞什么呀?梁教授本来就很年轻呀!他二十八岁就提教授了呀!现在也才三十二。还记得令仪第一次看他照片就说‘哎呀,这个伢子白白嫩嫩--’”
“什么呀!宋老师,我说的是,”周令仪嫌弃地朝他一摆手,笑说,“‘啥呀?他就是梁袈言?好个嫩嫩生生的伢子呀!瞧这长的,又年轻,学问又好,聂老现在挑学生就是为了故意气人吧?’”
她那口江南口音,话里又有典故,一套话下来像听了段弹词,咿呀软语的惹得全桌都笑了。
因为他们正说着自己,梁袈言站在那儿又不好走,只好陪着一起笑。
周令仪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全因江落秋读完硕士后跑去了C大,跟着曾宜修读博士还顺带当了孙女婿。
喜讯公布那几天大家自然就紧捧着曾宜修说他好福气,江落秋如何如何优秀云云。
结果没几天聂齐铮就把梁袈言的照片甩群里去了,还特别“谦虚”地配了句话:“哎呀,年纪大了,这最后一个弟子应该就是小梁了。这孩子平时总埋头做事,可能有些老师还没见过,现在郑重给各位介绍一下。他还年轻,麻烦各位老师以后多多关照点拨。谢谢啦!”
他这话一出,群里就炸了锅了,所有人都赶紧地上来夸,周令仪说的“故意气人”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周令仪这话梁袈言当时听着就觉得有点刺耳,但聂老年纪大了,脾气有点像小孩子也是没办法的。群里气氛一向很好,大家拿他偶尔冒出的几句孩子气的话开开玩笑,也没多大恶意。
况且人家也不是个个都知道江落秋之前也是聂齐铮的学生。
江落秋的博士莫名其妙跑去C大读,聂齐铮本来还有点不解,后来看他入了曾宜修的家门这才恍然大悟过来,顿时觉得这小子太功利,不是个好东西。
好在他当时两个得意门生,走了一个江落秋,身边还有个梁袈言。所以他甩照片其实不是要跟曾宜修别苗头,是对江落秋喊话,声明从此以后他江落秋就不算聂门弟子了,他的关门弟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梁袈言。
这之后关于这件事,聂老再没提过一个字,大家也就只当了件趣闻。梁袈言当然很明白聂齐铮的意思,而且他的愤懑只怕比聂齐铮的多十倍都不止。
现在大家不知不觉旧话重提,自然又勾起了他当时的回忆。
于是他看了江落秋一眼,笑微微地对大家说:“那,大家慢用,我有点困,就先上去了。我们下午见。”
说着离了席上了楼。
江落秋被他看了那眼,心里顿时痒痒的,目光就一直追着他上了楼,那挺直的后背,修长的双腿,挺翘的臀部……他的心更痒了,赶紧低头猛扒饭,饭到了嘴里连嚼都不嚼直往下硬咽。
没一会儿他就也把碗一放,站起身对大家说了句:“我也吃饱了,大家慢慢吃啊。”
坐他身边的老师从他刚才吃饭的那架势就很奇怪了,不由问:“江教授,你是有事吗?怎么吃这么赶?”
江落秋打着哈哈,边从椅子后面往外挤,边笑说:“跟女儿约好了视频。呵呵,大家慢用。我先上去了。”
“哎哟,这真是,当了爸爸就成女儿奴了。”大家又纷纷笑侃,很理解。
江落秋揣着一肚子没消化的饭菜,三步并作两步赶回了房间。
一开门,果然梁袈言正在床上等着,拿着本书正靠在床头看。
江落秋关好门,还顺便落了反锁,笑眯眯地向他走过去:“怎么着,我们‘午休’一个?”
梁袈言放下书,起身坐到了床边,脚放在地上,脸上神情淡淡的,对他的床丢了个眼神:“我有话跟你说,坐着吧。”
“干嘛?”江落秋似笑非笑地按他说的坐下来。
虽然这气氛不太如他预期,不过在他看来,梁袈言本来就是个爱拿腔拿调的人,多数时候都爱摆正经的谱,所以才更显出在床上的那个他难得。
一想到梁袈言在床上的样子,他就不禁热血沸腾,看着梁袈言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度。
他情不自禁地捉住梁袈言搭在腿上的手,有些急切地催促:“到底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不行吗?”
梁袈言抽出自己的手,干脆站起来,走到床尾,面无表情地说:“本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还专门来提这个,但后来发现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叫你回房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外面人多,我想给你留面子。请你--”
江落秋还像没听明白似的,也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只微微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误会?给我留什么面子……”他向梁袈言走过去,伸出手,“宝贝儿,午休没多少时间,我们别浪费了行吗?”
“别那么叫我,我恶心。”梁袈言厌恶地挥开他的手,往旁边退开,“江教授,你现在有妻有女,家庭很幸福,请你看在你妻女的份上安分一点,做个人吧!”
“你这话怎么说的?”江落秋站住了,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怎么没做个人?我对她们不好吗?你知道我多疼我女儿--”
“那你现在这是干嘛?”梁袈言指着他。
“是你叫我上来的!”江落秋一下拉高了声音,像是不明不白蒙了个奇冤,“我们两个……那,你把我叫进房间,我们两个还有别的事吗?”
这话之理所当然,梁袈言难以置信,竟荒谬得生生被气笑了:“江落秋,我们两个还能有什么事?我刚才那话压根就没进你耳朵是吧?”
“你刚才--你不就--”江落秋瞠着眼睛,终于词穷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那点事,梁袈言说的什么他是听到了,听到又怎样?反正不就还是他结了婚,梁袈言心里就过不去那点坎吗?
他想了想,自认为想明白了关键,脸上又浮上安抚的笑意:“宝--啧,我当时不就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吗?结婚就是权宜之计,我们俩该怎样就怎样,跟她们都不挨着。”
梁袈言从鼻子喷出一声笑。
他怕梁袈言又废话,连忙接着说:“这三年你要是让我去找你,我们俩早就跟以前一样了,是不是?你想想,现在交通多方便,一来一去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你要愿意,我每个周末都能去找你,不然你来找我也行。我再另外弄套房子,就我们俩用。你也不用再住教师公寓了,房租我来付。这还不行吗?”
梁袈言不禁仰天望了望,他真是无语之极。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江落秋。这人从头到尾不仅毫无愧疚之心,而且竟然还打着齐人之福的主意……简直无耻到让他都要刮目相看的地步。
江落秋看他不说话,以为把他说动了,便又涎着脸向他走过去:“你都不知道我这次能来有多开心。我想了你三年啊,袈言!我真想死你了!难得有机会我们一起来出个差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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