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话的是薛齐:“什么人死了?”
方峥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吕明明死了。”
“吕明明是谁?”
“被打的那个咨询师呀!”
薛齐转过头看徐扬的表情,只见徐扬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眉毛微皱,眼睫下垂,但总体来说,依旧平静镇定,他甚至继续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仿佛听见的不是一个噩耗,而是一句平常的问候。
徐扬的同事死了,徐扬的反应不该只是这样,薛齐的心里有些疑问,但他很快将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他觉得徐扬应该是难过的,只是他不愿意在人前表达。
☆、第六章 意外(2)
随后方峥说出了更多细节。
“打人的人,叫沈舰,是禾言心理咨询中心的病人,找的咨询师就是吕明明,一共咨询了不到两个月时间。我们已经调到了沈舰的病例,他去过精神卫生中心治疗,诊断结果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这个病具体是什么意思,和一般的精神分裂一样吗?”
方峥停了下来,看向徐扬。徐扬将未吃完的蛋糕放到一边,淡淡地说:“精神分裂症有好几种分型,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偏执型,症状以多疑、幻觉与妄想为主。患者往往认为周围的人要害他,比如有人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外星人,或是认为他处在情报组织内,身边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计划,目的是要夺取他的性命……”
“了解,”方峥说,“沈舰就是这种病,他把所有人都看成坏人,所以他的无故伤人,在他的眼里,反而是替天行道……我稍稍研究了一下病例,他的病是要吃药的,严重的话还要住院。
沈舰以前是住过院的,后来病情缓解了,就放出来了。精卫中心的医生说,在病情稳定期是可以辅助心理咨询的,但前提是稳定期。”
他看了一眼徐扬,继续道:“你们咨询中心的吕明明是个新人,缺乏经验,在接待沈舰的时候,没有做背景调查,也没诊断出他有重性精神疾病,只把他当作一般的情感问题处理……”
徐扬嗯了一声:“偏执型精神分裂患者的逻辑虽然异于常人,但在生活中,还是很难看出来的,经验浅的咨询师也很难识别。”
方峥伸长胳膊,从果篮里翻出一只苹果,他也不洗,只是翻开外套,将苹果在里面的毛衣上擦了一擦,就往嘴边送:“吕明明考出证书不到两年,之前都做免费咨询,这是他第一份正式咨询师工作,到你们单位上班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沈舰算是他第一个病人……现在他命没了,你们机构也要被严查,对双方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他说得轻巧,眼里的遗憾与无奈倒是十分浓郁。相比之下,徐扬的眼神淡得多,几乎没什么波澜,他只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方峥说:“现在沈舰被扣在局子里,他折腾了一整个晚上,说警方是被他老板买通的,要诬陷他坐牢。吕明明也是他老板的眼线,要夺取他的秘密……简直笑掉大牙!现在他杀了一个人,伤了两个,但他是疯的,法院都没法判刑,照这么想,受害者的家属该有多憋屈,就因为杀人犯是精神病人,就无法得到法律的制裁——换句话说,他们的亲人白白死了,白白伤了!”
薛齐也有同感,当他见到徐扬后,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但当这口气松开之后,他开始感到愤怒,甚至想要杀死沈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徐扬慢慢地说,“他确实病了。”
屋内安静下来,有那么一会儿,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从理性上,他们知道徐扬说的是对的,但从感情上,他们都没法认同这个事实。
吕明明自然有他的过失,他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没有诊断出来访者的重症,而是将他当一般轻性心理疾病治疗——这是不专业的,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不仅会延误来访者的病情,还会为自己带来危险。
在初期访谈时,确认来访者的既往病史,并确保重症患者已经在医院获得适切的治疗,而可在此基础上进行语言类访谈,是最基础的原则。如果来访者不适合进行语言类咨询,或是他的病情超出咨询师的能力范畴,转诊就是必须的。
吕明明是个新手,或许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个案,又或许是太想表现自己,他忽视了太多危险的信号……他确实做得不够专业,也确实犯了错,但不应该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这是任何人都付不起的代价。
也没有任何人能为此负责,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薛齐扯开话题:“沈舰伤了三个人,现在一个死了,一个在这儿,还有一个是谁呢?”
方峥愣了一愣:“他叫吴睿智,是吕明明的另一个病人,那天晚上正好在他的咨询师里做咨询。他们听见外面有异响,就出门来看——吕明明见到沈舰伤人,想拦阻他,不料吕明明六亲不认,反而追着他们去了……幸好他调转了攻击对象……”他停了下来,看了徐扬一眼。
“吴睿智怎么样了?”薛齐问。
方峥说:“他没什么事,榔头都没怎么打到他,他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摔骨折了,他缺钙——粉碎性骨折。吕明明本来也是可以逃走的,就是为了救他,慢了一拍,被沈舰活活打死了……走廊另一边的监控把整个拍下来了,画面太过惨烈,不方面公布给大众。其实吕明明作为一个咨询师,对病人还是挺好的。”
说到这里,方峥忽然转头看向徐扬:“如果是你,会像他一样……保护你的病人吗?”
徐扬的表情没变,语调也一如往常,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说:“会的。”
薛齐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恐慌,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对徐扬说:“不可以的,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先撒丫子逃跑!”见到一屋子人诧异的眼神,他又补充,“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大家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
方峥咳了一声:“薛齐说得对,遇到事故,如果没有处理的能力,要先保护自己的安全,还有,一定要报警。你们大厅的墙上就有一个警铃,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按。”
方峥说的是实情,咨询中心大门口的白墙上,有一枚红色的警铃,只要按下去,就会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同时将警报发送给大楼的保安和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但是这个警铃自从装上的那一天起,就成了一件不怎么美观的摆设,只有偶尔的时候,清洁工会用抹布擦一擦它。
方峥咧开嘴,对薛齐笑了一笑:“这次是你弟的病人,救了他。”
薛齐这才记起视频里出现的黑衣男子,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抢夺那把锤子,只怕徐扬也是凶多吉少了,他立刻问道:“什么情况?”
徐扬自己给出了答案:“他是我的一名来访者,之前治疗效果不佳,已经脱落。昨天他正好路过。”
薛齐点了点头,随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会有人这么巧正好路过一间开设在高楼层的心理咨询中心吗?而视频里的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色皮衣……竟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画面十分模糊,但他仍是记得隐约看见那件皮衣的肩部有小小的凸起——像极了他在小巷中见到的那个让他浑身发寒的细长人影……这个救了徐扬的男人,会和跟踪了徐扬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但见徐扬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他便没有追问,反正结果是徐扬没事就好。
没过多久,方峥便走了,走之前,他吃了自己带来的两只蛋糕,顺便带走了几只水果。他的工作十分繁忙,几乎没有吃饭的时间。
薛齐坐了挺久的时间,期间秋秋带着一盒蛋糕和一篮水果来过,她坐了一会儿,也走了。薛齐坐着坐着,眯起眼睛,在徐扬的床边打起了盹。他是被徐扬拍醒的,徐扬温和地看着他,对他说:“哥,你回去吧。”
薛齐坐了一夜飞机,确实感到累了,他慢慢地看了徐扬一眼,起身告辞,在走之前,他嘱咐道:“少吃点蛋糕,没营养。”
徐扬眯着眼睛对他笑了一笑,说:“好的。”
薛齐回到家,迅速冲了个澡,进入卧室,倒头就睡。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听见门外徐秋实与父亲的谈话声。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提了徐扬的名字,他便敏感地醒来了。朦胧之间,他听见徐秋实说,徐扬吐了,吐得很厉害,现在吃不下东西。
明明下午他还在吃蛋糕,怎么就吐了?薛齐简直怀疑自己睡了不止一天,他一个激灵,从床上下来,慌乱地踩上拖鞋,打开房门——徐秋实和薛炜站在他们卧室外头,惊讶地转过头来。
“徐扬怎么样了?”薛齐紧张地问道。
徐秋实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他没什么,你放心。”
没什么怎么还会吐呢?薛齐忽然想起自己一点儿都没问过他的病情,他冲过去,抢过徐秋实手中的袋子。她刚从医院回来,袋子里是徐扬的病例。
薛齐在灯光下翻看着徐扬的病例,他的身体确实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没有骨折,只是有些骨裂,养些日子就会自行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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