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雪点点头,垂着细密的眼睫:“还有人虐待它来着,我看杜羡发的照片,它四肢和耳朵都受伤了……”
“不止,还有的没拍到。”季明洵道,“当时我和杜羡去上选修课,大冬天的,这只猫在角落叫得特别可怜,满身是血,身上插进了树枝,呼吸已经很弱了。”
江行雪咬咬嘴唇,不忍心听到这种事情。
“杜羡就旷了那节课,也不嫌弃猫血蹭了他一身,把猫送宠物医院去。”
季明洵道:“做了手术,情况非常不好,里面的器官也出了很大的问题,之前它遭到了极其残忍的折磨,具体的太恶心,不和你讲了,怕你睡不着。兽医讲,可能这虐待持续了整整一晚上。”
“罪魁祸首被学校开除了。”江行雪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杜羡和你讲的吗?”
“对。”
“不止,他这人怎么聊往事还只透露一半呢?”
季明洵继续叙述:“他把人揍了一顿。”
“什么?”江行雪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那人搬出寝室后,挑衅他说自己下次继续犯,找只小母猫。他听完以后,撩起袖子把那个人打进了医院里,对方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事的结束点在这里。”季明洵回忆着,“还挺颠覆你对他的认知的吧?”
“他的确不像会打架的人。”
“没打几拳,不过那人菜得要命,细胳膊细腿的,第二下就晕了。”
江行雪:“唔,怎么会这样……”
“杜羡以前养过一只宠物,被宠物挠伤过,家里一直不太乐意让他收留猫,之后很长段时间里,他把猫养在学校,最近没空照顾了,又把猫给了赵向眠。”
“他小时候养过狗狗吗?”
季明洵说的是实话:“养过美洲狮。”
江行雪打了个颤:“……”
季明洵没有久留,江行雪送走了他,再兴奋地打给了宋教授电话,讲自己可以在读书的同时,帮他忙了。
宋教授慈祥地恭喜了他,讲:“我在名单上看到你了,原本想明天早上和你聊聊。”
“这样啊。”江行雪笑着。
“没想到你说的朋友就是杜羡,今天听校董们聊起来,我大吃一惊。”
江行雪张了张嘴,解释:“不是有意瞒着您的。”
“校董们惋惜,你成绩比预想中的好太多,不然学校可以多出一栋图书馆,你替杜羡省了一大笔钱。”
江行雪说:“他打算为我捐图书馆?”
“但你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行雪抬头看了下时间,自己太激动了,都忘了老人一般睡得早,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正要睡,刚刚洗漱好,希望你以后好好加油。”
“谢谢您,我一定会的。”
直到晚上十点钟,江行雪的意识还停留在图书馆上,呆坐在客厅里,等到杜羡回来,他站了起来。
杜羡看到茶几上的通知书,笑了声:“送得那么快。”
“杜羡,宋教授说你最开始怕我进不去,要送学校图书馆。”
“我们家往常送给T大的钱也不少。”
杜羡慢吞吞上楼去,仿佛有什么心事,说话有气无力的,消失在江行雪的视野之后,再倒退回来。
担心江行雪误会自己的实力,他为自己率先澄清:“我可是考进去的,拿了全额奖学金。”
江行雪看他这副较真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去休息。”
话音落下,他再抿着嘴,补充:“谢谢你,晚安。”
或许是看错了,杜羡觉得江行雪在害羞。他倚着扶手,讲:“我这几天也许都不回来。”
“为什么?”
“出差,到时候给你带纪念品。”杜羡找了个比较有可信度的借口。
江行雪关心了一下:“去哪里?有漂亮的蓝眼睛小姐姐吗?”
“想吃红薯么?”
“嗯?”
杜羡歪了一下头,冲着江行雪一笑。江行雪不懂他为什么笑,这表情里不像在说他好忽悠,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喃喃:“杜羡,怎么了吗?”
“不怎么,那里都吃红薯黑豆焗奶酪,给你带点回来,当做思乡了。”
江行雪也上了楼梯,和他讲:“不要带纪念品,占行李箱。”
杜羡看着他的眼神很温柔,给他开了客卧的门,那张床上,小熊正盖着被子靠着枕头,俨然是副甜蜜入睡的姿态。
“你也晚安。”杜羡道。
·
飞机抵达后,去江行雪的家乡需要转两辆大巴车,在城市里的时候还好,后来开在山路上,杜羡差点把生日蛋糕吐出来。
司机热情好客,看杜羡不像是这里的人,又打扮得活脱脱一个阔少,欣赏着杜羡的手表,边问:“小兄弟去哪个村啊?”
杜羡无语,想提醒他开车的时候能别看自己的手表吗?万一出了点岔子,载着满满一车子人直接往沟里冲。
车厢拥挤得脚不沾地,杜羡被赶到了前面去,再倾斜一点,腿会踩到变速器。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报了个名字。
“哟呵,那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
“还有一个小时?”杜羡都想跳车了,这里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哈哈哈哈这儿就是这样的,你来多少天?”
要不是杜羡坐得远,他怀疑司机会拍着自己的背,给自己介绍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
“这里呢,吃喝玩乐统统没有,你是不是惹着了爸妈,被他们塞到这里来的?最近可流行这种呢,怕熊孩子把家产败光了,来这进行脱胎换骨的思想教育。”
“不是不是。”杜羡无奈。
他家的家产就算给他三辈子,也败不掉其中零头,何况他那么会赚。
边上的肥料袋里装着两只鸡,被一位老妇人拎着,那只鸡在他不远处打鸣:“咯咯咯咯!”
其余乘客说:“抓好抓好,抓鸡翅膀,小心飞了!”
杜羡想深吸一口气,吸到一半,因为这里味道太过难闻,而硬生生打断。
好不容易下了鱼罐头般的车,他扶着站台上的歪脖子树,脸色苍白地缓了一小会,根据江行雪弟弟发来的地址,开始往村里面走。
“小伙子!”那老妇人喊他。
杜羡看老妇人驼着背,敲着她自己的膝盖,便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十五分钟后。
“为什么这里的路那么崎岖,走了十五分钟还没看到村口。公交站上不就写了村子的名字吗?”杜羡快疯了。
老妇人像抚摸宝宝一样,拍了拍两只鸡的脑袋,道:“快到了,再走十五分钟。”
杜羡的食指搭着大拇指,捏纸巾般捏着那肥料麻袋,保持着一派好风度,老妇人拎着那两只鸡。鸡不太老实,被他暗自踹了好几脚,踹完以后,他又觉得亏了,感觉自己的鞋变得好脏。
别说这么落后的地方,就连二线城市,杜羡也几乎没去过。
这下颇有苍凉狼狈的感觉,他再想想,这会儿江行雪十有八九窝在厨房里,做着什么好吃的饭菜。
送老妇人到家里,老妇人说鸡放在门口就行,他扔炸/药似的把袋子丢了,再扶着那奶奶上了台阶。
他迫不及待地在对方家里用着水缸,在里面洗了有十几遍手,终于觉得自己干净了。
老奶奶给他抓了一把红薯干,笑他:“哪里来的公子哥呀?这次真的辛苦你了,要是没了你,我怕是降不住它们,上回去镇子上买了三只来,路上飞走了两只。”
“没事的。”杜羡笑着说,再接过红薯干吃了几口。
红薯干之间能有多大区别?杜羡说不上来,但觉得这没江行雪带来的要甜。
同一块地方的红薯,为什么会不一样?
难道因为江行雪比较甜?
浮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杜羡蒙了。
·
“阿姨,好吃吗?”江行雪眨了眨眼睛,问。
杜母尝了尝菜,和他说:“味道非常完美。”
晚上杜母来这里看杜羡,杜羡不在家,于是江行雪提议了下,和杜母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自己动手做了一桌子菜。
杜母笑着说自己的来因:“他老板今天过来和我说,杜羡连着请假好几天,我纳闷了,想过来看看这人在搞什么。”
“咦。”江行雪抬起头来,再下意识为杜羡辩护,“昨天有朋友有事找他,他大概在给人帮忙。”
“这样啊,倒也无所谓。”杜母勺了点汤,惊喜着,“小江,这道汤好鲜。”
江行雪笑笑,陪着杜母聊了一会天,把人送到楼下,看她上了司机的车,才捏了捏拳头。
杜羡骗起人来这么自然?
杜羡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是不是和送他胸针的人一起?
坐在长椅上发了一会呆,他再回过神来,懊恼着扶住额头:“我是不是快疯了?”
自己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太不着调,他以前完全不是这种爱胡思乱想的人。
江行雪再批判了一会如此敏感的自己,反思的过程中,发觉这种酸涩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上回看到季光汐和杜羡登对地站在松锡门口,自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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