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圈圈晚饭吃得很少,因为生病和治疗的缘故,他并没有什么胃口。温庭言喂了一些,却被他吐得一干二净,最后勉勉强强才又吃了一些下去。
所有人都看得心疼,尤其是圈圈大哭的时候。可是没有办法,若是痛苦能够转移,没有人会想让一个小孩子受苦。
圈圈哭了一场,便又没了精神,他嘟囔着“爸爸抱”,然后把整个人埋在温庭言的怀里。眼皮子掉啊掉,像是要睡过去。温庭言抱起他,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陆衍见他还没吃饭,便想上前接过孩子,温庭言摇摇头,又自顾自地走来走去。陆衍无奈,干脆直接拿过饭碗,夹上点菜,跟在温庭言后面一口又一口地喂他。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规矩礼数,先前在医院里,温庭言吃饭也跟打仗似的,圈圈对他几乎寸步不离,他只能觑着空稍微扒上几口便算是吃过饭了。
陆衍却着实心疼他。
他给温庭言喂饭,温庭言起先觉得这么做不合适,便又要摇头拒绝,陆衍这次却是强硬得很,轻声说道:“没关系,没人看着。”
温庭言不张嘴,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把饭菜往他嘴边送。温庭言无法,只得张嘴。吃过几口,便说自己饱了。这其中固然有没有胃口的缘故,可一部分也是因为温庭言觉得不好意思。陆衍是深知他的脾性的,这次却不惯着他了,“倔强”地又递上一汤匙的饭菜,声音却是温柔的:“再吃几口。你总不能比圈圈吃得还少。”温庭言看看他,又勉强吃下几口。虽然还没达到陆衍的理想标准,不过他也知道这事不能硬逼,便妥协般放下了碗。
圈圈趴了一会儿,突然又迷茫地醒来,眼睛往四处看了看,陆衍便适时地接过孩子,让温庭言放松一会儿。
圈圈再瘦小,也有一定的重量,温庭言长时间抱着,总归是累的。陆衍别的不能做什么,这些力所能及的事,他都想替他分担一点。
许是亲生父子的缘故,圈圈对陆衍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乖乖地靠着陆衍,然后对着温庭言歪头笑。眼睛弯弯地,眯成两道月牙。
两父子同时带着笑看向温庭言,那画面,竟让他一时体味出一种隽永的味道来。温庭言忍不住也回了一个微笑。
晚些时候,温庭言就带着圈圈回了房间。
陆衍进门的时候,温庭言正坐在床上和圈圈看故事书。圈圈就背靠着他坐在他怀里,像是两个可爱的套娃。陆衍忍不住笑了笑。
两个人合力给圈圈洗了澡。圈圈受不得冻,于是两人在每个环节都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一出了水,圈圈就被包成个小粽子似的送到了床上。
这阵子下来,陆衍对照顾孩子已经是得心应手,再加上从前还特意向育婴专家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给圈圈穿睡衣包尿不湿一个人也能完全应付。
给圈圈洗过澡之后,两个大人也快速轮流冲了澡。等陆衍进房间的时候,温庭言正在给圈圈讲睡前故事。
他讲的故事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而是从一天的见闻里选择一些事物展开想象,然后对圈圈娓娓道来。
此刻,圈圈已经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两只小手捏成小拳,放在脑袋两边,两只小脚则肆无忌惮地伸展着。
温庭言一边讲,一边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小肚子。画面太过温馨,让陆衍也忍不住躺倒在一边,一面听故事,一面轻揉着圈圈的小脑袋。
昏昏欲睡间,温庭言的声音却戛然而止,陆衍冷不丁地惊醒过来。
☆、第 62 章
一切安好。
陆衍看了一眼最重要的两个人,才放下心来。他用手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圈圈睡了?”他问道。
“嗯。”温庭言答道。
不知想到什么,陆衍突然轻笑出声:“后来那只茄子怎么样了?”说的是温庭言刚刚给圈圈讲的故事,他听得太入迷,竟也迷迷糊糊地入了半梦半醒间。
温庭言不防他忽然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干巴巴地说道:“变成了鲸鱼,回了大海。”那模样,竟然有一种手足无措般的委屈感,陆衍忍不住就拉上他的手:“你最近辛苦了,早点睡吧。”
“嗯。”温庭言点点头,乖顺地躺了下来。
圈圈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其中一面紧靠着大床。于是此刻,温庭言便睡在了陆衍和圈圈之间。他侧过身,望向圈圈那一面。
陆衍眯了一会儿,脑子反而变得清醒起来。
黑暗里,他定定地望向温庭言那一边。起初还看不清楚,等到眼睛适应了,便能看出温庭言的轮廓。
他明显地瘦了许多,长发也长了,却没时间打理,每天就找根皮筋随意地绑起来。陆衍忍不住用手指卷起他的发尾,轻捻着,像是在温柔地抚触恋人的肌肤,缱绻情深。
许是动作惊扰到了温庭言,他转过身来,定定地望向陆衍:“怎么了?”
“没事。”陆衍笑笑,手掌摸索着包裹住了温庭言的。
温庭言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刻就想抽出手来,可刚一动作,便被陆衍握住。
“再让我握一会儿。”陆衍低声说道,得寸进尺地与他十指紧扣。
“阿言,我真幸运,有你和圈圈在我身边。”半晌,陆衍才缓缓说道,“从前贪得无厌,觉得平淡的日子索然无味,所以拼命逃离,想要灯红酒绿。现在才知道就连平淡有时候都是一种奢望,一个人一生中要经历太多痛苦的事情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狂风大浪。你说我从前为什么这么不知足呢?”
温庭言许久没回应,只是把手从陆衍的手掌中抽出,然后又转过身去。
陆衍倒也没奢求他给出什么积极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阿言,对不起,也谢谢你。我们圈圈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怕。”
良久,久到陆衍都以为温庭言睡着了,床的那头才轻轻地飘来一个字:“嗯。”
随后,又是一片静谧。
那天晚上,陆衍又再度失眠了。他想了很多,想温庭言,想圈圈,想他们的未来。
他已经变得特别坦然,即便在温庭言和圈圈的未来里可能不会有他,他也觉得只要他们安好就好。他已经不奢求朝朝暮暮,只希望陪他们走过这一段短短的旅程。
若说遗憾那肯定是有的,可比起让温庭言为难、痛苦,这遗憾又显得太过微不足道。温庭言碰上他,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他还有什么好去计较的呢?
爱是软肋,是有所畏惧,是心甘情愿。
是拱手相让,是满盘皆输。
☆、第 63 章
没睡几个小时,陆衍便早早地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然后进了厨房。
王婶已经在忙活了,陆衍非要给她打个下手。
“这粥一定要放点芹菜,多煮一些时间,他才爱吃。”陆衍不无得意地说道,“他就爱吃我煮的粥。”
这段时间以来,陆衍又重新摸清了温庭言的喜好,和他记忆里的并没有太大区别——喜欢清淡的,对于既定的几个菜十分专一,看起来似乎挺好养活,但只有陆衍知道他多挑食——加了香菜的不吃,鸡蛋一定要和番茄配,香肠只爱玉米肠……
每每想起从前两人因为一口吃的而斗智斗勇的事情,陆衍就情不自禁发笑。
温庭言就是个挑剔的小孩子,偏偏每次挑起食来还一本正经、理直气壮,而陆衍竟也没有丝毫不满,只觉得这小小的问题衬得这人万分可爱。
他也曾恶作剧似的给他挑了不喜欢的菜色,那人也不恼,只是皱皱眉头,不去碰触,哪怕那道菜里面只有一个他厌恶的配菜而已。于是那顿饭就吃得有些少,最后心疼的还是陆衍,巴巴地又出去给他买吃的,然后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甚是满足。
回忆是糖,过了保质期,如今咽下去就满口苦涩。
陆衍慨叹着,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炉火。
倒是王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发笑,打趣他:“真是难得在厨房见到少爷这么用心喽。”
陆衍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过多久,陆宅就苏醒了。
陆父陆母以及温庭言、圈圈先后下了楼,看到陆衍在厨房进进出出都颇为惊讶,又一听王婶说他亲手煮了粥,更是讶异。
圈圈现在的身体有很多东西都没法吃,陆衍根据医嘱也妥帖地准备了一些吃食。他本想让温庭言先喝粥,自己来喂圈圈的,奈何圈圈刚睡醒,还离不了温庭言,于是,只好两人都围着他转。
圈圈吃过东西后,陆衍便顺手抱过了他。温庭言推辞让他先吃饭,他便说吃过了,然后催着温庭言去喝粥。
粥一入口,记忆便被味蕾触发。
就像一首很久没有弹过的曲子,只要双手一碰上琴弦,就会自动记起指法。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是你的触觉听觉视觉味觉嗅觉都会帮你记得。那些存在过的曾经,总会像雁过留痕般泄露蛛丝马迹。只要一个契机,就会猝不及防地原景再现。任你百般躲藏都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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