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MD (宋樵青)

　　“你吃完饭是直接睡还是做功课？”顾桕打开书包问道。
　　“我也只睡半个小时。”
　　“那正好。”顾桕拿出一张语文试卷和上次用过的精致笔记本，“我写套诗歌题，等会儿上来了你帮我看看，然后再把陈妈交代的小组目标写一写？”
　　“好。”沈途颔首后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是洗手间。”
　　顾桕扫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
　　掐着时间写完诗歌题，总共是花了十分钟左右，顾桕放下笔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也是浴室，里面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他抬眸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从日用品颜色能判断出都是男士用的，看样子二楼只住了沈途一个人，除此外就剩下一些空着的客房。
　　按理说也该是这样，奶奶腿脚不方便不可能住二楼，柳姨年纪大了上楼下楼什么的也不太利索，再加上要照顾奶奶，更不可能住二楼。
　　上完厕所拧开水龙头洗手，顾桕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这么暖的午后，的确很适合和自己想待的人待在一起写写作业、晒晒太阳、喝喝茶什么的，想想就不要太美好。
　　洗完手抽了张纸巾擦干，顾桕刚抬眼就被镜子上贴着的便利贴吸引了目光，凑近身子看了一眼。
　　贴了快有十几张，每张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铅字，铅字的内容有两种——文科知识点和理科知识点。
　　不用想也知道是干嘛的，无外乎就是漱口、洗脸的时候可以多看几眼，或者撕下来放在口袋里随时拿出来记一记。
　　这个方法他以前也想过，特别是为了让自己的语文成绩能有点起色的那段时间，但后来并没有实行下去，原因只有一个，太麻烦了，他向来是个嫌麻烦的人，这十几张的全给抄下来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顾桕在镜子前盯着便利贴看了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识到沈途对学习到底付出了多少，一直以来都在接受外界所给的信息，只知道他优秀，成绩很好，长得好看，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想过有些东西是人生来就有的，而另一些，比如成绩，是必须得一分一分自己挣来的。
　　房间随处可见的书、眼前的便利贴都在将一个更为真实的沈途拉在他面前，让他仔仔细细重新审视。
　　就譬如在进他房间的那一刻，看见满眼的书，顾桕就知道了为什么一个人的语文可以拿别人拿不到的高分。
　　实力不会说谎，这也是他为什么语文成绩不停地扯后腿却无论如何努力也很难再提高的原因，不是什么他所说的这个科目试卷题目很矫情、答案也很矫情，或许也存在这方面的原因，但这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知道语文是一个很难短期内提高的科目，真正的高分只属于那些文学素养很高的人，而文学素养这个东西，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获得。
　　其实，顾桕应该是最懂这些的人，懂努力和实力的关系，只不过在此之前选择性地忽视了。
　　当年，在被大哥二哥领养之前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在垃圾堆里过日子的野孩子，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提读书，来到现在这个家拥有现在的生活曾让他惶恐了很长段日子，夜里最常做的事就是闷在被子里自问，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这样的好运他到底配不配拥有。
　　找不到结果，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好运来了就是来了，就这么莫名其妙落到了他头上，所以他只有每天都提醒自己，努力，必须要努力，要让他的家人觉得领养他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七岁之前他从没上过学，不识字，会说不会写，仅仅能做的就是掰指头加减几个数，这都还是偷偷看别家小孩做时学来的，除此外唯一的特点就是早熟，过分的早熟，特别是在生活方面。
　　他能在别人背着书包去上学时拿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穿梭于每一个路口寻找垃圾桶，捡空矿泉水瓶，捡能卖钱的一切东西，去迟了垃圾被收走了就会什么也捡不到，捡不到换不了钱就只能挨饿，若是不想挨饿也行，垃圾桶里有别人吃剩下的，翻找几下也有的吃。
　　可生活上的早熟又有什么用呢，拿在学校里既不能帮他识字也不能帮他做数学题，只会显得他格格不入，屁用也没有。
　　起初大哥二哥将他送进校园时他内心是抗拒的，什么也不会，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惶恐、不安一齐涌来，快要将人淹没。
　　可也仅仅是内心抗拒，他没有说什么，勉强自己去接受，必须接受，除了接受还要做到最好。
　　那些年的付出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光鲜的现在都是靠着努力一步步获得的，他想对得起爱他的人，对得起大哥二哥还有姐姐，不让所有人失望。
　　“顾桕。”
　　突然的叫声将他从思绪中扯回现实，顾桕应了一声走出洗手间，“来了。”
　　沈途正坐在阳台上看他试卷，红笔已经圈出了好几处地方：“对照这几个词先把标准答案仔细看几遍。”
　　“好。”顾桕接过试卷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桌面，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盘水果，“那你先想想计划和目标？”说着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计划可以多写点儿，目标别太高，我怕达不到。”值日生、打扫卫生什么的，天数一多起来的确特别吓人，估计没人想白白遭这罪。
　　沈途嗯了一声，打开笔盖坐在一旁想了想，“买几本练习册练题型？”
　　顾桕看着他，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可我一直就在练啊，那有你和没你有什么区别？”
　　“那就先做几套试卷？我看看你哪些地方有问题。”沈途顿了顿，眼神扫过：“或者你告诉我你哪些题型有问题。”
　　“别，还是先做吧。”顾桕说：“我怕有些问题我自己没看出来。”
　　“好。”沈途颔首，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很厚的笔记本：“这个你先拿着，没事的时候背一背，对写作文有好处。”
　　顾桕接过翻看了一眼，遒劲有力的字迹引入眼帘，笔记本上摘抄了许多引自于名家经典的句子，有小说也有散文，有他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除此外每句话旁边都做了批注，写出了可以用于什么主题的作文。
　　“谢啦。”顾桕抱着本子继续往后翻：“这都是你专门抄来为写作文服务的？”
　　“不是。“沈途淡淡摇头：“是书摘。”
　　“书摘？”顾桕疑惑地看着他，食指点着旁边的批注：“那这是干嘛的？”
　　沈途瞥了一眼：“昨天写的。”
　　“昨天？”顾桕愣怔了，思忖半响终于反应过来，讷讷道：“你……替我写的？”
　　“不然呢？”沈途挑眉看他，提醒道：“达不到目标要一起被罚。”
　　“哦对对对。”顾桕阖上笔记本，识趣道：“我保证努力，争取不被罚。”说着边笑边凑到他面前：“要是达到目标有没有什么奖励？”
　　“老师——”
　　“别说陈妈，陈妈是陈妈的，你是你的。”
　　沈途想了想，指尖点在他手中的本子上：“这个送你了。”
　　顾桕显然不满意，攥在笔记本赶忙往书包里放：“现在就是我的了。这个不行，换一个。”
　　沈途好笑道：“我替你做事，还要倒给你奖励？”
　　某人哼着歌假装听不到，“你赶紧想一个啊，想不出来就先欠着。”
　　沈途被气笑了，阖上笔盖将笔砸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讲评试卷的第二天九科成绩就已经出来了，全校排名红榜已放，下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除此外每个班后面的黑板上还贴了班级排名。
　　林从和董逸人凑完热闹回到班上，两人都显得很兴奋。
　　“顾霸霸呢，我们顾霸霸人哪儿去了！”
　　“嚎什么呢又？”顾桕给了他一胳膊肘。
　　“噔噔噔噔噔！”林从极为来戏地做无实物表演，摆出一副手中托着什么东西的样子：“登皇位！”
　　顾桕白他一眼，“闲啊？”
　　“又是第一呢，就不能配合配合？”林从挤眉弄眼：“还有啊，托您老的福，我进步了！”
　　“多少？”
　　林从哼着歌：“反正达到我妈要求了。”
　　“那行，我良心总算是过得去了。”
　　“去你的。”
　　顾桕朝身后瞥了一眼，趁沈途不在问道：“第二名是谁？”他很希望是沈途，但数学没写完一定会有很大的影响，更何况他们梅城一中的学生都不是吃素的，所以这事吧……没什么可能性。虽然试卷最后还是收上去了，但时间那么少估计后面的题目都没写。
　　“没注意。”林从摇头，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辣条。
　　顾桕无奈，转而看着董逸人。
　　“二班那个。”好在还有个正经人，回答得很利索。
　　思忖了几秒，顾桕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放下笔走出教室，凑到红榜旁的人群堆里。
　　视线扫视一圈，一秒不到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名字——在第二排的倒数第三个，也就是年级第十六。
　　吊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顾桕笑了笑，觉得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
　　在数学大题没做的情况下还能进年级前二十，下次自己如果不努点儿力估计这第一名的位子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