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镇静地惊呼,很矛盾。他不假思索便无力道:“葡萄糖。”
江白一愣,背靠墙壁缓缓下滑,将靠在他怀里的柳长卿徐徐置于地上昏昏地半坐着。随即从他包里翻出一袋口服葡萄糖,撕开一个口子,左手捏开他无甚意识的双唇,右手便将糖袋轻轻上扬起尾巴。细细的糖砂唱着清脆的歌,滑过糖袋,落入他口中。有些漏出来了,江白便轻轻将它们从他苍白得发冷的皮肤上拂去。
他又伸手捡起地上的钥匙,一手扶抱着他一手旋钥匙开门。一进门连门都来不及关,便将他横抱起放在沙发上。草草寻来一个杯子,装了些暖水,便扶起他喂他喝了。
待他幽幽醒转过来,江白正带着浓厚兴味盯着他看。
“你醒了?”
他不语。
“幸好你家门不是密码锁,指纹锁倒也还能把你扛进来。”
他不语。
“你低血糖?”
他撑起身,满目清冷。环顾一周,似是才重夺回神志,眸中便变得热了少许。“多谢。”
江白看着他略带惊慌又夹着迷茫的如风清淡神情,浅浅笑着:“不客气,倒是柳教授既然低血糖,要多注意身体。下次可不一定能遇见我这等好人的。”
好人?他一偏头,不置可否,问道:“江组长将我查了个底朝天,连家都找出来了,不知你究竟有何贵干?”
江白悠闲地摇着二郎腿,可以看出腿的确是修长结实的,一如他这般挺拔有魅力的男子。“没事,就是看你许久不来了解梁博生案子的进度,特意来找你说说。”他朝他凑过去,闻到一股淡淡的青柠味儿,勾唇一笑,充满试探,“难道你不关心?”
柳长卿偏过头,随手拿起遥控开了电视,就着电视机内新闻播报员清晰端稳的声音,他悲喜不加地说道:“我只知道文学失去了一个忠实的拥趸,其余一律不想知道,你请回吧。”他站起,冷冷地睥睨着江白。
“可我想你知道。”江白干脆靠在沙发上,双手横放在沙发背,脸上绽出得意不可一世的笑意,与他久久对视。那种傲慢张狂,犹如一朵艳丽媚惑的玫瑰,引人注目,却刺人心弦。他忽而从他脸上移开眼,扫一眼电视,道:“开电视做什么?莫非你心虚害怕与我独处,才需要其余声音来壮胆?”
柳长卿微不可觉地吞吐一口气,似在极力隐忍,但略显僵硬的语声终究出卖了他:“那你说。”
江白也不逗他了,一本正经起来。他扬起有些寒峻的脸:“梁博生尸检一切无异,只是胃中剖出了一枚戒指,怀疑是婚戒。”他说着,将手机递给他。
柳长卿接过手机,只见那张照片里,是一枚闪亮的白金戒指。戒指款式很简单,就是一个环,镌了些祥云而已,内里是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他把手机还给他。指尖无意中相触,他触电般腾地移开手,差点令手机半空坠地。
江白惊疑地看他一眼,而后将自己的手机拽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柳长卿打飞出去一般。
“他妻子呢?”他漫不经心,问。
江白眼眸微眯,却在一刹那恢复常态。“你想问什么?”他又加了一句痞痞的话,“我准备好为你献身回答。”
柳长卿闻声忽地一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中有丝丝探询缠绕。“我是说,”他强调,却不知究竟得当与否,“他妻子给你们提供了什么资料。”
“喔,”他恣谑笑着,料想他已然听出他话外音。针锋相对久了,未免操之过急。他缓缓说着,带着无限的叹息与疑惑:“他妻子失踪了,已经派人去收风。他是你喜爱的学生,我一定帮你破案,你尽可放心。”
“他家搜过了吗?”
“日常治管所搜过几遍了,什么都没发现。”
柳长卿左手放在胸膛前,右手曲起食指置于下巴处,自顾思索沉吟。“他自杀是肯定的,而今他妻子失踪,那为何自杀便变得耐人寻味。”
“是呢,而且梁博生也没买什么商业保险。若说是妻子骗财产,律师找不到人她也得不到。”他话锋一转,“从上午十点多等到现在,肚子好饿,你这里可有什么吃的?”他说着,就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步到冰箱前,驻足望着他。
柳长卿回神,“怎么?”
“你快来开冰箱看看有没有吃的,好饿。”
柳长卿三条黑线从额角直垂入地,白他一眼,朝冰箱走过去,伸手开门。“你请随意,不需要太礼貌。”
反正他本来就狂妄惯了。
江白细细检索了一番,苦了脸,道:“只有牛奶可以现喝,要不出去吃?”
“你自己去。”柳长卿侧身绕过他,自个儿拿出鸡蛋、瑶柱、冬瓜等来下面。
江白看他熟练地操作,忍不住揶揄道:“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转瞬间接收到犹如五雷轰顶般炽烈强大的一记冷光,赶紧卖了口乖,“我是说,柳教授上得了殿堂入得了厨房,真不愧是教授。柳教授不吃外头的东西?”
柳长卿从头顶的一个银白色柜子里拿出两包组合坚果丢给他,道:“少吃,除非迫不得已。你若是实在饿得受不了,自己吃了后请回,我没打算请你吃晚餐。”
“你就当做是报刚刚的小恩,留我一顿吧。我天天吃外头的饭食,到家只我一人也是叫外卖。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他攒着两包坚果绕到他身旁,故作一脸馋样的盯着碟子里那一块······干面,仿佛它很好吃很宝贵似的。
柳长卿无奈叹息一声,道:“你要吃多少自己去冰箱拿,吃完快走。”
江白取了两块面,袖起手便在一旁看着等着。看他一举一动清淡似风,不知是否如诗词里说的那般会有暗香盈袖的异觉。他想着想着,忽觉这柳长卿似乎有那么些可爱。
充满神秘与狡诈的可爱。
江白望着他微微笑了。
云气氤氲,袅袅从眼前传来。只是卖相一般,吃起来也一般,看来是他江白高估了他。
他起身,走到壁橱前翻来翻去。久久寻不得,转过头来问柳长卿:“柳教授,调味料在哪里?”
柳长卿细细嚼烂口中食物,慢条斯理下咽,用眼色向他示意。
江白循着目光过去,拿起玻璃盐罐,不解:“盐?”他蓦然一惊,随即苦笑一扬:“方才你好像连盐也没加,真清淡,连辣椒酱都没有。人生在世,食色性也,你不沾口腹之欲,莫非对‘色’热烈追求?”他奸奸笑了,“还是也是无谓的态度?”
柳长卿不理他,专注地细嚼慢咽,温和优雅地将一碟面下肚,用纸巾细细擦了嘴,简单刷了碗碟,便一根一根擦干手指到书房拿了一本书出来,安心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
他放下戒备般舒适地窝在沙发里,柔柔的白光从上将他的脸打出明暗。他便更清秀俊逸,也更苍白了。他好平静,似无风的镜面,端的清澈苍翠,任人反复观照。
江白坐在餐桌旁看了他许久,方笨手笨脚地收拾妥当后悄悄坐到他身旁,也凑过去看上几眼书。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便被柳长卿翻书的手指夺去了。那手指如冰棱般凝冷透净,白光往里一照,它们便更白了,白得有些诡异。
正当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手指欣赏思量时,柳长卿冷冷打断:“看够了?你该回去了。”
江白拿起手机看一眼,道:“十点多了,路上危险,我还是······”
“不行。”柳长卿一把截断。
“有什么所谓,”他耍起赖来,“你这房子看着不止一百四十平米,我又占不了多大地方,就当收留我一下咯。”
柳长卿一把合上书,面色隐忍。“在我生气前,请你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
“诶,别激动,我就住一晚,就一晚。两个大男人的,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家明明······”他忽地不说了。
江白笑了,道:“哟,看来柳教授人脉真的广。怎么样,让不让我住?”
柳长卿阴沉着脸,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江白将背部往他肩膀一靠,仰头迎着光半眯眼眸,轻轻道:“来保护你。”
☆、中毒
他说来保护他?柳长卿哭笑不得。正当江白靠着他朝他转过头去时,他正一脸懵地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江白清楚看见柳长卿回神时眼底不自觉泛上的冷鸷,那般猖獗,却又那般迷茫。或许连柳长卿都没发现,他眼底的异色,曾几何时真实存在过。
江白糊涂了,他发现他确实看不懂猜不透柳长卿,他明明只是一个文学教授,纯粹的文人。而他心底恐惧与坚信矛盾地交缠着,无法名状。
江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深深盯进眼底,缓缓坐直,道:“柳长卿,二十八岁,淮陵人。父母曾是信息行业从业人员,双亡,留下巨额遗产。你说你这信息一查便知,可我为何总隐隐不信?”
柳长卿一笑,却有些悲凉。“你问我?我该如何回答?”
江白还之一笑,却是那种希冀撬开密室之门的桀骜的笑,透着冷,透着狠。“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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