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温柔,放学后的楼梯口不时飘落一两朵轻轻的花,像羽毛,又像雪。他们穿过走廊,一路打闹取了自行车,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一直荡进遥远的地平线。
清明前的最后一天,压抑整个初春的大雨倾盆而下。
“从中午下到现在了,今天你还去骑车吗?”纪月靠在课桌边,问崔时璨。
时璨正专心玩一块拼图:“放学校呗,我和温渔坐公交——问这个做什么,我不可能载你的啊,让许清嘉送。”
纪月踢了脚他的课桌:“烦死了。”
时璨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拍温渔后背,在他转过头后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兴奋:“怎么了,月姐,许清嘉欺负你?没事,跟我们说,我帮你揍他!”
纪月柳眉倒竖:“你他妈敢?!”
崔时璨能屈能伸马上求饶:“我错了。”
纪月翻了个白眼:“温渔你也别笑,笑得我毛骨悚然的。”
温渔从善如流地说了声好,转着笔问她:“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吵架了吗?我见你们俩最近中午都不一起吃饭了。”
“你观察得有够仔细。”纪月哑然失笑,“没吵架,他最近忙着数学竞赛。我烦不是为这个,清嘉一有空就劝我好好学习,这他妈,我还不够努力吗,课也不逃,到也不迟,连作业我都交了,他是不是要求有点太高?”
时璨:“他是状元嘛,你作为状元的女朋友,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渔在旁边听着,直觉狗屁不通,下一秒崔时璨肯定被打。但纪月却皱着眉想了半晌,严肃地冲时璨比起大拇指:“有道理!”
然后就跑开了,可能去认真做题。
目送纪月走,时璨也朝温渔比了个大拇指:“走吧渔哥,你又不参加竞赛,陪我打球。”
即将来临的春季篮球赛、五四文化节,高中能参加节目的最后一个学期,增添了一抹夏日狂欢。社团活动风生水起,学校给高二放掉了最后一节自习。重点班不爱参与,他们普通班却玩得几乎忘记自己姓什么。
因为个儿高,时璨被陈千拖去报了篮球赛的名,陈学霸八面玲珑,在这样的雨天神通广大地借到室内篮球馆的钥匙。
声势浩大的雨水打着体育馆顶棚,噼里啪啦,篮球被拍在光洁的地板上,也噼里啪啦。
温渔坐在观众席,摸出手机打弱智游戏贪吃蛇。他头也不抬,场中他们班和隔壁一个理科班正对练,不时有几句诸如“回防”“传球”的沟通传进耳朵。
他偶尔休息眼睛的时候看一会儿场中,时璨与他们配合得挺默契。
没穿篮球服,普通的校服在时璨身上都挺拔,校裤挽到膝盖露出一截修长小腿,他跳起抢篮板,衣服下摆也掀起一片,结实却柔韧的腰侧。
温渔记得那儿有一道疤。
时璨初中太混,滑楼梯扶手时翻车,连衣服带人被勾破一大片,紧急送去打破伤风。后来一起游泳时看过几次,大约四五厘米的伤疤越来越淡,他还以为现在已经没有了。
但并不尽如人所想,有的痕迹留着就是一辈子。
“今天就到这儿吧!”易景行喊了一句,其他人纷纷说“拜拜”作鸟兽散。易景行被陈千勾住脖子,拉拉扯扯地往外走,临了没忘跟唯一的观众挥手作别。
“小渔,走——”时璨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
温渔站起来,替时璨拎书包,一蹦三跳地跨过护栏。
雨势没有丝毫减小的意思,崔时璨和温渔在体育馆门口等了一会儿,他弹了下温渔的脑袋,指向积水潭中涌起的雨点:“跑出去?”
“什……”温渔听见了很不可思议的话,瞪他,“淋着雨跑?”
“对啊,淋着雨跑!”时璨不由分说地脱下球鞋,撑开挂在臂弯的校服外套,遮过两个人的头顶,胸口贴着温渔书包,“一,二,三,冲——!”
来不及反应,背后一股推力并着拉住胳膊的手,温渔情不自禁地被时璨拉着往前迈了一步,雨声忽然变大,四面八方地涌来,瞬间淋湿了裤脚和鞋面。
眼睛都被雨水糊得睁不开,温渔大声吼他:“崔时璨!”
时璨大笑:“是不是很爽?快跑呀,跑!”
只余下雨声的操场,单薄的下课铃淹没在铅灰色天空。厚重的云层压上肩膀,温渔抹了把脸,顺着跑出两步,时璨一只手抱住他的肩膀,校服外套罩着他的头,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满脸都是水痕。
“你淋湿了!”温渔扯着嗓子,生怕时璨听不见。
他埋下头,鼻尖亲昵地蹭过温渔的耳朵:“我知道,没事儿——”
四月的一场大雨,伴随天边惊雷炸响,唤醒了整片大地。
水雾,雨声,湿漉漉的视野,风吹过一阵凉意的肩膀上,时璨掌心的热度像藏在云后的太阳。
公交站台近在咫尺,温渔一步跨上去,头立刻被校服包起来,时璨替他胡乱地擦。
“你轻点儿,打到我鼻子……”温渔挡住他的动作,从外套下钻出来,扯开衣服堆到时璨肩膀上,皱着眉看他。
短短的头发全塌了,贴着额角,鼻尖还挂着点水珠。短袖校服湿透了,蓝白的颜色贴在身上,能看见模糊的身体轮廓。
他的肩膀宽,胸口虽然单薄,依稀已经能见到以后。
书包滴下的水珠忽地掉到手里,温渔低头去看,搓了搓掌心的潮湿。
远处逆向行驶的公交车灯在柏油路照出一束光,没有其他人的站台,树叶混着风声唱歌。这画面宛如按下暂停键,温渔看了眼数字屏幕,他们要坐的108路还有三站。
“下雨天真烦。”温渔嘟囔一句,见时璨半晌没说话,替他找说辞,“清明节放假三天,你打算去哪儿玩?要不……”
话音未落,眼前倏地覆盖一片阴影,他睫毛微微翕动,后面的话径直遗忘了。
嘴唇上轻柔却真实的触感,时璨抓住他胳膊的手立刻放开。
懵,短路,茫然。
想了很多又转瞬陷入空白,声音与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放电影。
篮球落地,脚踝相碰,拿着钢笔的手,罩在头顶的校服外套上一点清爽的洗衣粉香,医院外面的积水倒映出红十字灯,斑马线上的“新年快乐”。
“刷拉”一声,天边紫白色的闪电。
雷声贴着耳边滚过。
全忘了。
只有他的声音能听得清楚:“卧槽……我今天……那个,我不是……”
突然回神,温渔后知后觉地吓了一跳,抹了抹嘴巴,等反应过来刚才的事后立刻怒目而视:“打个篮球,淋个雨,你他妈傻了!”
时璨干咳两声:“啊……今天是有点激动——没什么,吧……”
公交车鸣笛,缓缓而至,雨幕里半晌没说话,温渔和时璨脸贴脸地站。他偏过脑袋看车灯照亮的柏油马路,到处都是浸了水的草木气息。
“……没什么。”
第十三章
“他亲了你一下?”陈千说,把刚喝完的可乐罐子捏得“咯拉”一声响,“然后因为这事,我说你也来,他就发高烧去医院了?用不用这么刺激?”
“啊。”温渔翻着白眼,无力地靠在KTV沙发里,“不全是,他应该也……阿嚏!”
背景音里易景行的鬼哭狼嚎停了一拍,他拿着话筒,声音嗡嗡地传来:“不是我说,前天那么大的雨,你俩从体育馆跑到公交站,没打伞,不感冒才是奇迹。”
温渔拿一团卫生纸扔他,易景行“嗷”地一声,侧身躲开了。
假期前的大雨,公交车上顾左右而言他尬聊了一路,分别时他和崔时璨都如释重负。温渔脑子乱了一宿,第二天便因为淋雨感冒。
陈千打电话来喊他出门玩时,温渔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比起自己待在家胡思乱想,或许和同学聚聚稍微能缓解,何况还有个早恋经验丰富——也就比他们丰富一点儿——的许清嘉破天荒地出门,他便裹在一件卫衣里来到KTV。
结果才知道陈千也喊了时璨,对方说发烧了,在医院吊水。
温渔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他发烧完全……情有可原啊,那天校服光包着我脑袋了,他淋得跟个落水狗似的。”
纪月坐在一边玩手游,闻言笑了几声:“璨哥牛逼。”
“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他怎么突然来那一下,后来他说是那天打篮球太兴奋了,有点儿……无从发泄吧。反正他一直,一惊一乍的。”温渔说,烦躁地抬起下巴,“能不能把空调关掉啊,这么热的天,开暖气,疯啦?”
许清嘉:“顾忌你感冒。”
温渔说我没事,又扯了张纸擤鼻涕。
见他那副可怜样,易景行撒开话筒,接了杯热水推到温渔面前,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烧,不然就把你送去和崔时璨一起吊水。”
温渔:“不要,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不至于吧。”易景行拍了下他,挨着温渔坐,偏着头看了半晌他的表情,发现温渔的确有点蔫儿,脚搭上茶几,“真的,别想太多了,他肯定就太激动。再说亲一下又没什么,我和陈千经常亲来亲去啊!来宝贝儿,么么么——”
相似小说推荐
-
用一碗白粥拐回来的老攻 (颜薇) 晋江2019.06.09完结开夜宵摊的小老板心地善良,捡了个喝多了的漂亮“少爷”回家。第二天“少...
-
暗夜生存者 完结+番外 (曾公子) 晋江2019-06-09完结『黑了,不怕。只要你,还在。』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他们低贱如蝼蚁般生存着,吃不饱,穿不温,久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