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霍磊语气逼人，张杰霖好像脱光站在他的面前，完全暴露了真面目。
「他跟我说，今天早上不见的。」
圆圆老师替代张杰霖回答。说完，还向张杰霖确认道：「对吧？我记得你是这么跟我说的。」
「对、对！没错！」其实张杰霖自己说过什么，早就忘记了，现在只是硬着头皮回答。
「那就没错了，瑞克没偷。」霍磊肯定的点头。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不但圆圆老师，张杰霖，还有在场的所有孩子，都不明白。
在一片注视的目光中，霍磊目光沉静，站得笔直，「这几天,我一直缠着他，连去厕所,也不放过。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偷张同学的手表？」
话一落，圆圆老师愣怔了。
张杰霖首先反应过来，「放屁，有谁会一直跟着瑞克！你不要为了替他脱罪，就胡说八道！」
「是啊，霍磊你好端端的，干嘛一直跟着瑞克，这说不通啊。」
圆圆老师想不明白，她见过瑞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没有和那个孩子特别好。
霍磊当然不能将事实说出来了，如果是说瑞克骗了豆豆的钱，只会增加瑞克的罪项。他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直直的说道：「因为我喜欢他，想要和他做朋友。」
一瞬间，全班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张杰霖哭笑出声，「笑死我啦，谁会喜欢那个大话连篇，喜欢捣蛋的家伙！你说话也要动动脑筋啊！」
圆圆老师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霍磊，「霍磊虽然你这来了几天，但是我想你也知道瑞克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当然知道。」霍磊眼底一片柔软，嘴含笑意，「他很『真』，一点也不假。」
张杰霖正想攻击他的话里的漏洞，霍磊却抢先开口，「也许，在老师和很多人心里，瑞克是一个调皮的小混蛋。但大家有没有想过，他只是七岁，哪家的孩子七岁不调皮？」
圆圆老师正想反驳，霍磊再次开口，「当然，有些孩子从小到大也是乖宝宝，也是有的。但，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在座的孩子中，有几个是真心想要当一个好孩子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圆圆老师有点迷惑了，「霍磊你不能为了证明瑞克的清白，就拿其他孩子来闹事。」
「在孤儿院里，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想讨好老师，讨好院长，讨好每一个来这样的善心人，因为这样才能被好的家庭收养。为此，我们这群孩子多少也会压抑自己的本性，即使不是大方，也会将自己的饼干让给年纪小的孩子吃，也会做一切让大人看起来会开心的事。」霍磊笔直站立，目光坦然，「老师，你说我们有几个是『真』的？」
圆圆老师一下子哑口无言。
「瑞克明明可以当一个好孩子去讨你们这些大人开心，但他没有去做，他只做自己，不为任何人。」
霍磊笑了笑，「这样的『真』，难道不让我，欣赏？」
……
监狱窗外一直站着一双小脚，从头到尾，将霍磊的话语一字不漏听耳了。
小孩满脸通红，用手摀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第九滴泪：讨厌
霍磊走在走廊上，扭放目看去，满庭都是叶翠凝红。风轻轻一吹，花、叶在摇晃，散发轻微的沙沙声。
他伸手碰了碰长在最临近的碧绿枝桠，被那朵朵艳红黄蕊深深吸引。
但，更吸引他的却是拂开花叶之后，所看见的画面。
树下躺着一具身躯，他微微倦缩，抱着膝盖，闭目而眠，那一头与众不同的金发格外耀眼。
霍磊不由自主走近。
睡梦中的人浅浅呼吸着，毫无察觉。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映照在瑞克的脸颊上，树荫斑驳，影影绰绰，有种光静谧安好之美。
霍磊垂下视线，凝视着脚边沉睡的人。
真白，他的皮肤就像透明的水晶，比今天早上吃的白馒头还白，让人很想摸一摸。
视线一顿，发现瑞克的脸颊上有一片艳红的石榴花，霍磊不禁弯腰想要拿掉。
忽然，狂风乍现，尘土翻飞。
瑞克人惊醒起身，他蓝眼睁开，与停在空中的手碰上了，「你在干什么？」
视线落在已经跌落在草地上的花瓣，霍磊摇摇头，「没什么。」
瑞克人沉吟半刻，暗暗皱眉。
比起一般的中国孩子的黑发黑眼，发色异常的他，在大众的眼里无疑就是异类。因此，从小到大孤儿院的孩子都会因好奇而揪抓他的头发，或者用怪异猎奇的目光看着他。
瑞克心里厌恶，「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说没钱，不还？」
足足差不多一年了，霍磊的锲而不舍实在让他五体投地！
而且，这段日子，他也差不多看清了霍磊的本质，这竹竿是彻头彻尾的乖宝宝，乐于助人，大方慷概，乖巧懂事……反正是自己完完全全相反的人！
霍磊在旁边坐下，「已经不用了。」
风声忽然又大，树叶花枝狂摇摆，连野草也弯腰。
一时间，瑞克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霍磊定定看着他，眼底有着莫名的复杂，「你到底……」
忽然又没了声音了。
瑞克最讨厌吞吞吐吐的人，立刻站起，「阁下，没事，小的要告退了。」
霍磊也站起，眼见他越走越远，眉头的结也越大越深。
终于，他忍不住抬脚追上，拦在瑞克面前，「你讨厌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这段时候，无论霍磊如何刻意接近，还是讨讨好，瑞吉也不冷不热，反正不像对其他人一样，偶尔还用充满敌视的目光注视着他。
瑞克慢慢裂开嘴巴，缓慢而邪恶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弱智呢，怎么一直都点不明，原来早就知道嘛。」
「我没得罪你。」霍磊想不明，他还曾为瑞克解脱罪名，完全没有讨厌他的理由不是吗？」
瑞克没有回答，反而背过身，慢慢走近石榴花丛旁，猛地折下一株花，「这是石榴花，孤儿院的每一处都种满了它，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开花，很多人都喜欢它。你知道，花语吗？」
霍磊有点茫然，摇摇头。
瑞克眼神幽深，将那株花凑近嘴边，似是忽闻花香，又似轻吻花朵。
他站在石榴花的花团锦秀之旁，红花绿叶映衬之下，其美丽更添上了一股灵气艳丽。
「幸福，它的花语是幸福。」
瑞克嘴角带笑，但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多好听，多美丽的话语啊，可惜啊，我一点也不喜欢。」
「它不应该生在在孤儿院里。」
瑞克猛地手指收紧，揉搓了几下，掌心的石榴花已经七零八落纷飞在地上了。
风一吹，红花翻飞。
「听说，你妈妈为情人而自杀对吧？」
瑞克抬眼看向树枝上的小鸟跟着大鸟。他们叽叽喳喳叫着，发出欢快的歌声。
鸟巢里，大鸟还将捉到虫子递给刚出生的小鸟吃，瑞克愣愣地看着，心里有点羡慕，没等霍磊回答，就继续说道：「真好，虽然她死了，但你最少见过她的样子。」
第十滴泪：失物
霍磊怔愣在原地。
在他有限的记忆中，只记得叫过那个女人几声妈妈。
也许她不是称职的母亲，动辄打骂。
但极少她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对他很好的。那是他唯一体会过，少的可怜的母爱。
他从不知道连这点微薄的母爱也会有人羡慕！
「好了，别再跟着我。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瑞克直径背过身，两三下便爬上了前方一棵不高不矮的树，随后靠在树干上闭目而眠。
霍磊抬头看着那道小身影，一眼也不眨。
他想起之前曾三番四次找瑞克还钱，但瑞克不听，霍磊就想自己把钱填上，但豆豆却说不用。
「为什么？」霍磊不明。
「瑞克……瑞克哥哥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小时候一直对孤儿院的孩子很好很好，对我也很好，有好吃的也留给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孩子吃，只不过……」豆豆用很怀念的神情说道：「只是，从他被退回孤儿院后，就变成这样了。」
「退回？」霍磊追问道：「他曾被收养？」
豆豆点点头，「对啊，听说那家人超级有钱呢。当时很多人都很羡慕瑞克哥哥，可惜不够一年就被退回了。」
「为什么会被退回？」
霍磊心里充满疑问，一个如此渴望家庭温暖的人，为什么会人做出让收养家庭讨厌的事，这不是很矛盾了吗？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瑞克猛地睁开眼睛，神色一冷，「关你屁事！」
霍磊毫不畏惧与他对持着，渐渐地……渐渐地……
瑞克在那倔强又顽固的目光中，不禁有点退缩，「你喜欢站在那里，不怕脚酸，就站一辈子吧！」
说完，狠狠闭上眼睛，不再管霍磊了。
不知不觉，过了多久，瑞克由假睡又变成了真睡，中途还好几次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后来被人砸了几下石头，才惊醒起身，瑞克不管不顾骂道：「怎么了？我不说，你要打人吗？打啊！我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