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磊死缠烂打，伸出长腿拦住了他的去路，仗着高出瑞克两个头的优势，散发强烈的压迫感。
瑞克死死盯着他，想要烧死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霍磊微愣，一秒之后，认真点了点头。
瑞克目瞪口呆，这家伙该不会是弱智吧？连揶揄也不知？
「做人要诚实，不应去骗人。尤其比自己小的孩子。」霍磊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明明只有九岁，严肃的语气却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哎呀～这么说，比我大的人就可以骗？」瑞克眨眨眼睛，双手抱胸。
霍磊想不到小混蛋这样扭曲自己的意思，一下子有点结结巴巴，「不、不是这样的意思……」
他很少和人相处，尤其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因此不善于沟通，更无法能言善道。
瞧见霍磊不知所措的模样，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窃喜。
瑞克正想在口头上打压几句话，上课的铃声却悠扬的响起了。
坐在桌子前，瑞克依旧还感受到霍磊投来强烈的视线。
可是瑞克却不痒不痛，继续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从来不喜欢他的人，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现在，多一个也不多。
而圣心孤儿院位处偏僻，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上。加上，这里村里的孩子也大多数是穷困的，所以要读书，一定要去别的省。
为了让孩子认得几个字，这里的职员同时也是教导学生的老师。可惜，这里的老师人手缺乏，教育程度低，加上年纪不一的孩子堆在同一班里，学习成效实在不大。
今天圆圆老师一踏进教室，脸容却十分沉重。
张杰霖紧随她的身后，隐藏着幸灾乐祸的视线还不时痕迹掠过了瑞克，随即收回。
霍磊认出这位女老师是那天介绍孤儿院的女职员，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不安。
圆圆老师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眼神露出极度厌恶与不耐烦，「听说有人偷走了张杰霖的手表，是谁？自动认罪，我就既往不咎。要不，等查出来，就收拾包袱离开这里吧。」
台下一片安静，大家都面面觑觑。
「没有人出来？」圆圆老师环看了一圈，「那好，我就一排排地扫查。」
霍磊大约猜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老师，你应该要尊重每位学生的隐私，不能随便搜查书包。」
「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惜你们没人认罪。」
圆圆老师狠狠用手来拍了一下讲台，「到底是谁？快站出来！」
霍磊握紧小拳头，深呼吸几口气，追问道：「老师，难道您们对我们就这么不信任？这里全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孩子，难道不能多给他们一些信任吗？」
一瞬间，圆圆老师眼光闪过一丝犹豫。
瑞克很快就闻到阴谋的诡异，心里涌上不安，尤其站在讲台上的张杰霖一直若有若无地看向他。
伸手往抽屉一摸，果然摸到了金属滑面的东西！
瑞克心底一沉，立刻站起来，「有谁会去偷张杰霖的烂手表！又不是值钱的东西？！」
张杰霖像是等待机会已久的猎人，目露精光，连忙指向瑞克，「老师，我刚刚看到他鬼鬼祟祟将手伸进抽屉里，一定有古怪。」
圆圆老师一听，问道：「里面有什么？」
瑞克脸色发青，小嘴紧闭。
圆圆老师疾步走向他，两三下就将瑞克的抽屉翻了个天。
她手里紧攥住那银光闪动的劳力士手表，递到他的面前，沉声道：「这是什么？你竟然偷东西？」
第七滴泪：证人
瑞克瞪眼看向张杰霖，「陷害？玩新一招啊！」
「还真没见过贼喊捉贼呢。」张杰霖心里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脸色装出为难的神色，「承认了吧，我保证不为难你，向老师为你求情。」
瑞克被激得举拳冲上前，想要狠揍这个混蛋。
可惜，被圆圆老师拦住了，「你还想打同学不成？」
「是他！是他诬陷我！」瑞克眼眶发红，大喊出声，嗓子有点声嘶力竭，完全没有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事情怎样都好，都不可以打人！你当自己是谁？」圆圆脸色严厉，平日瑞克的表现已经让她很不满，今次还想打人，真是小杂种！
而站在黑板之下的张杰霖从头到尾都一副悠然淡定，他目光含笑，张开嘴，无声道：『有本事，打我！』
瑞克死死盯住张杰霖，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虽然他是一个坏孩子，但唯独「偷呃拐骗」中的偷，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一生中，第一次受到冤枉侮辱之感，就是被人冤枉偷东西。
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他怎么会再次做这种事？
圆圆老师将手表还给张杰霖，回头继续说道：「你就道个歉认个错，同学已经说不追究了。」
「对啊，要大声一点，我的耳朵不好，要不听不清楚。」张杰霖掏掏耳朵，其他台下的孩子也陆陆续续附和，喊着要他道歉。
瑞克张张嘴，「我……我没……」
脑海中忽然闪过两年前的画面，有位衣着华贵的女士，站在面前。
她脸容愤怒，指摘道：「原来是你偷了的钻石耳环？我真是引狼入室啊，还以为收养了一个好孩子，怎么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那位即将一辈子会是他名义上、法律上的弟弟，站立在雕梁画栋的回旋楼梯上，含笑得意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丧家之犬，在非法入侵这个家后，即将要被人赶走。
在一片指责之声中，在人证物证之下，当时只有五岁的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无力黑暗吞噬。
……
猛地，瑞克将嘴巴紧闭上。
一滴眼静静落在地上。
他倔强地垂着头，让人看不起神情，但却低低笑出声，声线带着凄凉的寒意，还以一丝不可察觉的委屈，「呵呵呵……呵呵呵……你们都一样。对啊，都是我，都是我做的！怎样？反正我不会道歉的！想要我道歉，下一辈子吧！」
尾音忽然扬起高声调，冷不防，他头也不回冲出门口。
霍磊还处于震撼中，骤然被惊吓了一跳，即使刚才并没有看到瑞克的表情，但他可以肯定瑞克并没有做。
「他没有偷！我可以做证人！」
霍磊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扬声道。
「他已经承认了。」张杰霖用看白痴的目光盯看他，「新来的，发什么神经病？」
「张杰霖注意你的用词！」
圆圆老师虽然不喜欢瑞克，但也不太喜欢张杰霖。
在还没有当孤儿以前，张杰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吃穿用度曾经都是用最好的，因此脾气也不太好。如今，来孤儿院了，还带有傲性的少爷脾气。
要不是他身上还带有以前一些价值不菲的旧物，才不会惹上这么多事。
「说说是怎么回事？」圆圆老师看向眼前这个高挑的孩子，他目光清澈，不像在说谎。
「瑞克已经说了是他做，还查什么？」张杰霖急得跳脚，好不容易下了一会陷阵，已成功了，难不成还要翻盘？
圆圆老师用眼神打住了张杰霖的话，霍磊不慌不忙出声道：「瑞克刚才在说谎。」
「如果他没有做，为什么要承认？」圆圆老师不理解这个逻辑。
霍磊垂下视线，沉默了好半刻，才缓缓出声道：「……任何人被冤枉时，都会这样。」
记忆中，他的妈妈被隔壁的□□质骂：「□□，竟然抢我的客人！」
「抢？他有腿有手，我管不住他去哪！」女人手指夹着廉价的烟，悠然的吞云吐雾。
同一层的「姐妹」看不过眼，全都指摘女人，说女人抢走了那位□□的心上人。
女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跑来玩□□，还相信他是真心？你是蠢了，还是傻了？」
□□被羞辱了，冲上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女人轻抚了一下发红的脸颊，红唇勾起，语带讽刺道：「对啊，就是特意抢你男人！怎么？要将我打死么？」
……
虽然女人的嘴上是这么说，但藏在一角的小霍磊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她目光所露出的委屈凄凉。
女人在说谎，他的妈妈在说谎。
尤其，当天晚上他还听见女人伏在床边偷偷哭泣。
……
收回纷乱的思绪，霍磊目无表情的说道：「任何人，被人冤枉了，自尊受损，都会说谎保护自己。」
第八滴泪：够『真』！
圆圆老师一愣，想不到半小不太的孩子，竟然说出「自尊心」三个字。
虽然孤儿院的孩子一向早熟，思绪也比同龄的孩子还来深沉，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打人深沉难明目的小孩子。
「霍磊，有些事情，只用嘴说，不能证明什么。」
圆圆难得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存盘在活页夹有关霍磊家庭背景的资料，心想也许在来孤儿院之前，他也过得不太好。
霍磊看向张杰霖，「请问,这位同学的手表是几时不见？」
张杰霖一下子有点慌了手脚，有点结，「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