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得不说宫丞的这些手段让他无法拒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不去了,你按完早点回来睡觉。”
郁南果然没有怀疑,还说:“那我和段裕寒一起去。”
余深心情好了些,幸灾乐祸般:“去吧,叫上他多按一会,不按白不按。”
水疗中心很清静。
可能因为是免费的缘故,他们没有得到包间,而是得到了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大厅待遇。
段裕寒不太喜欢这样的方式,郁南却觉得没有关系。
郁南先去换了衣服,他出来时,段裕寒还没出来。
磨砂玻璃的隔间似乎来了另一位客人,隐隐看得出身形高大,应该是个男的。
郁南这些天见惯了各种高大的老外,并未多加留意。
水疗师亲切地让他趴上按摩椅,段裕寒就出来了。
郁南已经趴在椅子上,露出一截笔直小腿,皮肤如羊脂玉一般柔滑,听见声音抬头抱怨:“你好慢。”
段裕寒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说:“我还以为你会等我。”
郁南道:“我太累了,迫不及待啦。”
段裕寒笑道:“那今天你在路上走得那么慢,我都等你了。”
水疗师开始动作,郁南酸软的身体被按摩得很舒服,忍不住发出软软的声音:“嗯……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干嘛斤斤计较。啊,好舒服啊。”
段裕寒刚趴在按摩椅上,忽然身体僵硬,黑着脸说:“你、你不要叫啊。”
郁南明白了什么,脸红了:“段裕寒,你好色啊。”
“是你发出的声音让人误会。”段裕寒无语道,“不然我叫给你听听。”
郁南:“……”
段裕寒果然张嘴,声音比郁南更骚:“啊~好舒服啊~”
两位水疗师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都因为这两个少年的语境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郁南:“……我才没这么恶心!”
段裕寒狂笑。
郁南趴在床边捡了只鞋扔过去。
两个幼稚的人都闭了嘴。
舒缓的音乐声里,郁南很快被按得睡了过去。
段裕寒睡不着,起来去拿水果,准备等一个小时再叫醒郁南。
酒店的水果丰富,不知道郁南喜欢吃什么,段裕寒就随便拿了一些。
转身时差点撞到身后的一个男人。
对方比他还要高,是个眉目深邃的华人,有一张冷漠的唇,看上去三十多岁,气场很强,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服。
段裕寒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可男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借过。”
*
很快就到了比赛的时间。
入场前余深一再叮嘱郁南不要紧张,随意发挥。
郁南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比赛了,现场的也不是第一次。他本以为算不上什么,也不会紧张,一进场,面对许多肤色各异的外国人,他蓦地手心开始冒汗。
这不是国内的比赛,是一场国际比赛。
每个人有一个磨砂隔间,摆了画架、凳子,甚至还有舒适的沙发与点心等,为的是让大家能够放松。
主办方派了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上台讲开场词,对方说得又快又多,台下不时传来笑声,郁南几乎有一大半没听懂。
主题出现时,他看见上面写了《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仲夏夜之梦。
台下一片哗然。
往年的题目都是具象性的,从未出过这么难以捉摸的题目。
郁南也惊讶了,因为这出莎翁的戏他前天才正好听段裕寒讲过。
当然,比赛不是让他画莎翁的戏剧,可是郁南结合那个故事,很快将灵感定在了爱情之上。
余深说,脑子里浮现的第一条灵感是什么,就画什么。
郁南抓起了画笔。
爱情。
他的构思。
他这辈子就谈过一次恋爱,不,应该说他这辈子才爱过一个人。
覃乐风说得没错,艺术家应该有感情经历。
因为画画不仅仅是描绘形态,更多的是传达情感。他的经历丰富了他的情感,尽管结果算不上圆满,但是那也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那段感情正巧始于他十九岁的仲夏。
郁南落下第一根线条。
他画了自己。
画了,就该忘了。
第六十章 跑了
“段裕寒!你是锦鲤吧!”
当天一结束,郁南就从人流中冲出赛场, 跑到段裕寒面前。
段裕寒看时间差不多了, 已经等在赛场外, 要和郁南一起去吃饭。
余深倒是心大,徒弟进去比赛, 他也不来看一看——他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又不是高考,还需要家长鼓励, 画画这种事,一落笔就成定局了。
段裕寒背脊挺拔,笑道:“怎么了?”
郁南激动道:“主题是《仲夏夜之梦》!!”
段裕寒也难以置信,惊讶挑眉:“不是吧, 这么巧?”
郁南猛点头:“我差点就以为你给我漏题了。”
段裕寒当然没那种通天的本事, 反而好奇起来:“那你今天确立构思了吗?”
这种比赛,很多人会把前一两天用来构思、构图,并不急着真正下笔。
郁南说:“我都开始画啦。”
段裕寒:“这么快,你画的什么?仲夏夜之梦, 你是不是画的精灵与萤火虫?”
郁南神秘兮兮地摇头,他还不好意思告诉段裕寒, 他画了一幅自画像。
如果得奖的画倒是可以拿出来说一说,没有得奖就算了。
这方面, 郁南倒是难得的内敛。
陆陆续续又从门口走出来几个人, 是几副东方面孔,看上去应该是华人。果不其然, 对方在这种场合看见同为华人又引人注意的他们,涌上来主动打招呼。
郁南是来比赛的,就与他们多聊了两句。
他们都是中国人,有两个还是国美的学生,另一个则是正在国外念书的研究生。
“这个比赛还真不好进,和我们一起选拔的有十几个同学,两轮筛选下来,好几个都是以前拿过大奖的。”来自国美的女生说,“就我和他两个人来这里了。”
那位研究生说:“竞争的确很残酷。我和室友两人参加,他那么有实力,也只有我得到了邀请函。全靠我去年运气好,有两幅参加了XX赛的作品。”
女生问段裕寒:“你们呢?”
段裕寒说:“我不是来参赛的,参赛的是他。”
那个女生问郁南:“你是湖心美院的,我好像没听说深城有选拔。”
郁南便说:“我没有经过选拔,也没提交什么作品。”
几个人都愣住,面面相觑。
郁南不懂察言观色:“我是老师推荐,直接来的。”
M国美术协会的终身会员有直接推荐学生参加的权力,只不过那些会员多是著名的大画家,普通的人没有那么好的背景资源。
等那些人寒暄几句走了,段裕寒才无奈地说:“郁南,你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郁南不明白:“为什么?”
段裕寒很想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平常心去看待通过不同途径来参赛的选手,有些人得天独厚,拥有一些条件,是会被通过努力才爬上来的人嫉妒的,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郁南之所以是郁南,正是因为他这份不知事。
就像他们在集训班里第一次遇见一样,老师让做色彩游戏,郁南毫不客气地指出拔得头筹的同学辨识错误。
事实证明郁南是对的,他拥有罕见的绝对色感,比老师的记忆力还厉害。
但那次之后,郁南被认为恃才傲物,他在集训班的朋友就变得很少了,只剩下一个段裕寒而已。
段裕寒笑道:“算了,你就这样吧。真正的艺术家都是有个性的,有的比你还过分呢。”
郁南:“?”
不出段裕寒所料,接下来的时间,郁南受到了华人选手们的排挤。明明隔着不远,郁南朝他们挥手打招呼,他们却都装作没有看见,只有那个女生尴尬地对他点了点头。
郁南本来也不是擅长与人交往的人,并不在意这一点,完全没有受影响。
他每天按时到场、按时离开。
余深来M国不仅陪郁南比赛,也要去会老友,多是一些艺术家。方便的时候就带着郁南去,比较私人的场合就留郁南在酒店。
不管怎么样,郁南都是很开心的。
这天晚上,他要和段裕寒一起去L城的科技与工业博物馆。
说好七点出发在大厅见,郁南等了一会没见到人,便到段裕寒的房间门口,发现门没有关严。
“走了。”郁南推门进入玄关,“你都迟到十分钟了。”
房间里却没有人。
郁南听到衣帽间里有段裕寒的说话声,又急又快,似乎和人在电话里争论。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段裕寒带着怒气道,“我已经二十岁了,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郁南:“段裕寒。”
他有些担心,因为他从来没听过段裕寒发怒。
衣帽间里安静了几秒。
很快,门被打开,段裕寒走出来,表情如常:“外面冷吗?我穿哪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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