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白色头发的男人喊,楼梯口就在他的左手边,一抬手就可以够得着的距离,他却一脸茫然的蹲在那里摇晃着栏杆“出不去呀。”他重复着。
白头发男人猛地抬头盯着迈克尔,他的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大,像无机质的玻璃球“你看,出不去呀。”声音充满了委屈。
哪里出不去啊。
这里,那里,哪里都出不去。
白毛坐在了地上,双腿伸出了栏杆,高高悬挂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做出了飞行的样子,楼梯晃动的幅度更大了。“天空!天空!”
监狱里有专门的精神疾病患者划分区,迈克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还会呆在这里,但经验告诉他对于这一类人应该选择不予理会,沟通不能、情绪多变,也许还加上精力充沛,上一秒还在关心是谁偷了他的牙膏,下一秒就对着所有人大喊着自己的室友背上有条路。
迈克尔沉默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令人惊讶的那个白毛放弃了他的飞行计划也跟了进来。“有什么事?”他问。
“……我被关在这里。”白毛好像被迈克尔的眼神吓到了,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这里一直只关着我一个人。”
迈克尔把行李扔在下铺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你不高兴吗?”白毛看着他,“我也不高兴,这里一直只关着我一个人,虽然也是被关着,但是唐知道我不能够和别人呆在一起,所以我很久没有和人被关在一个小地方了,那么一间小房间,我会……”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现在你可以安静地走出去吗。”迈克尔用手指按压着额头,试图用比较礼貌的语气说,并摆出友好的表情。很好,他在狐狸河送走了一个梵高,又在伊甸园迎来了尼采(注1),而令人惊讶的是他们都一样多话,这真是个愉快的惊喜,T-bag送了他一份大礼。
有人在这时靠近他的身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我猜你在呼唤T-bag,Pretty。”
“放开我。”迈克尔的语气透出了一丝烦躁,T-bag掌心热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囚服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让人更加心烦。
T-bag得寸进尺地靠近,嘴唇贴上迈克尔的耳际“这个时候说‘放开我’,和‘我还要’是一个意思,哇噢,现在这样子可真棒,T-bag做梦都在幻想把金丝鸟关回铁笼子里,光看到你戴着手铐穿着囚服,可怜地被狱警押送着我就要射出来了。”
“你应该解释一下现在情况。”迈克尔的表情漠然,完全没有理会T-bag随口编织的情话。
“宝贝,看你这样热情地想和我同住,T-bag真是高兴的快要哭出来了。”T-bag用自己把迈克尔压在了墙上,完全压制了他的行动,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迈克尔的后颈滑出来的。“但显然,T-bag不喜欢受人威胁。”
“所以你就该死的弄来了这个新伙伴?你是忘记的奥黛莉--”迈克尔的话戛然而止,因为T-bag从身后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T-bag喜欢咬这里,他压抑着把牙齿陷入迈克尔的血管里的冲动,能够一点一点杀死迈克尔那是个太美妙的诱惑,他尽情享受着欲/望和理性相互冲突的折磨。“不要着急……T-bag是个守信用的人,我的美人儿,你马上就会回来了。”
“马上,一天,或者两天。”T-bag闭上眼感受他的美人儿脖颈细微的颤动“你马上就会回到Teddy身边。”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T-bag放轻了力道,迈克尔立刻面无表情地挣脱开了他,白毛正睁着大眼睛蹲在床边,看着他们这一场公开表演。
T-bag用假手拍了拍白毛的脑袋,“为了证明身为救世主同盟者的真诚,给你一个友情提醒,如果你想了解你的新生活,去找‘中间人’,那些脑子里少根发条的亚洲小子们一向很乐意做润滑油。”然后踩着他特有的歪歪扭扭的步伐离开了迈克尔的房间。
白毛很乖地听了迈克尔的话一直没有开口,但他又开始摇晃门上的栏杆,并试图把脑袋塞进间隙里。
迈克尔走出房间,单手撑在二楼的栏杆上,打量着一楼的情况。
在监狱中,人种的划分显得格外的清晰,因为地处美洲,所以白人与黑人占大多数,他们分别占据了两块比较大的地区。
而中间的部分则是由一小群黄种人占据,就像一条清晰可见的分界线,他们就是T-bag口中的“中间人”。
这群跨越大洋来犯罪的人们正在打扑克,迈克尔的扫视故意显得很漫不经心,但其中还是有一个人一下抬起了头,那人发现了迈克尔“嘿,新人,下来玩吗?”他的英语发音有些拗口。
迈克尔点了点头,从楼梯走了下来。
叫迈克尔下来的人看起来是中间人的老大,他一挥手就有人自动给迈克尔让出了位置,他的笑容十分灿烂,右边耳朵上的红色耳环闪闪发亮“我叫西泽(Caesar),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中间人’。”
“HI,我叫亚撒,这里戴耳环的人真少见。”迈克尔说道,犯人不允许戴饰品,任何可以变成利器的东西在监狱里都收到严格的管理。
“啊,这个啊,商人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总是有这一点特权的。”西泽毫不在乎地摸了摸耳环“你站在那里很久了,在看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迈克尔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知道,我刚成为了这里的永久住户。”
西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是个适合笑的男人。“没关系,你很快会适应这里的,我们会帮助你。”随即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这里黑鬼和白佬都不好相处,你很快会知道我们是最温和的。”
“谢谢,但我想我暂时只想了解一些情况。”迈克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西泽暗示性的邀请,从呆在狐狸河的时候开始他就对派别之分没有兴趣。“你愿意做一回向导吗?西泽。”
“嘿,你这么直接地拒绝了我,还要我帮忙?”西泽虽然这样说着,但看起来没有生气,他歪着头想着什么,手上洗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那是一双灵巧的手。
似乎是想到了主意,他心情愉快地分好了牌,把其中一叠推到了迈克尔面前“不过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和我来一局吧,那群家伙技术烂透了。”
迈克尔的牌技并不好,在幼年时期,他忙着被从一户人家送到另一户人家,喊不同的人爸爸妈妈,而成年后进入大学,他又开始每天忙着穿梭于各个图书馆之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身边尽是些穿西装举酒杯的精英人士,已经再也没有人会拍着他的肩膀陪他玩扑克了。
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很悲伤,他一直是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
不失去,不得到。迈克尔贯彻的比任何人都好。
没准林肯的技术会比他好上很多,迈克尔想,他还握着一手的牌,但西泽那边已经没剩几张了。
西泽笑眯眯地又压下一只J,显然对这个一边倒的状况满意极了。“你也看到了,伊甸园里分为三个部分,白人,黑人,他们塞满了肌肉的大脑里每天就只有互相挑衅,所以有了我们--‘中间人’,也就是商人,我这儿卖很多东西,如果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新人可以打折。”
“坐在那边笑的一脸大脑被马桶冲走的人就是黑鬼的老大,鲍伯(Bob)。”西泽朝一个方向稍微抬了抬下巴,那里坐着一个只穿着背心的黑人,正在和旁边的人讲黄/色冷笑话,体格很健壮,笑起来手臂上隆起的肌肉都在跟着抖动。“暴力倾向严重,典型的四肢发达,以前有人撞了他一下,腿就被打成了三折。”
迈克尔中规中矩地下了一张Q。
“白人组织最近刚换了首领。”西泽环视了一楼一圈“噢他现在不在这里,也许在房间和小情人嘿咻,精/虫充脑的西奥多·巴格韦尔。”
“他是三个月前来的新人,两周前带着他的娘子军给了原来老大一个超级surprise(惊喜)。”西泽按下一张鬼牌,上面的小丑涂抹着怪异的蓝色眼影,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正咧开猩红的嘴唇,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扭曲地笑着。“第二天所有反对他的白人饭菜里都有一份‘特别加餐’……据说切的还挺整齐。”
迈克尔脸色稍微变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冷淡,他看着手中的牌,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我们这唯一的好地方就是医务室,女医生艾琳(Erin)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伊甸园里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幻想能够和她干上一发,包括我。”西泽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在美丽的女医生那里碰过壁。“可惜她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