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哨声吹响,狱警腋下夹着一个本子,开始一个个房间敲铁门核对。
而迈克尔还没有回来。
两人的房间在最偏右的位置,狱警还没有那么快查到这一间,T-bag把杂志甩到上铺上,把两个床上的枕头全部塞进下铺的被子里,拢出一个拱形,假装被子里有人的样子。
迪恩的声音很快在门外响起,他用警棍把帘子挑开。“T-bag!”
T-bag把手臂撑在墙上,悠闲地笑着。“我在这呢,长官。”
迪恩嗯了一下,在本子上T-bag的名字之后用圆珠笔打了个小勾,接着抬起头“亚撒·亨特呢?”
T-bag侧着身体,刚好挡住了迪恩朝室内看的视线,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嘿,他有点……不舒服,先睡了。”
迪恩看着铁门上挂着的帘子,撇了撇嘴笑了一下,似乎理解了T-bag的意思。“好吧,但是你还是得让他露个脸。”
“噢,长官,别这么刻板,会衰老的很快的,你知道,我让他累坏了。”
迪恩对着他摇了摇手中的记录本。“虽然我也觉得很没意思,不过这是工作,你去叫醒他吧。”
T-bag笑了笑,却没有挪开位置。
“你是希望我亲自打开门看一看?”迪恩做了个准备开门的手势,每个房间的开关就在离门不远处,但是是从里面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T-bag夸张地摆了摆手:“不不,怎么可以劳烦您亲自动手,T-bag永远愿意为长官效劳。”
他舔了舔嘴唇走到床前,摇了摇枕头,轻声叫了两声亚撒的名字,然后对迪恩苦笑了一下:“您瞧,他睡的真的很死。”
迪恩站在门前也跟着笑了一下,表示可以稍微等一会儿,他几乎可以算是伊甸园的所有狱警中脾气最好的一个,耐心极佳,要是在平时,T-bag简直会感动得想给他颁个奖。
但是现在T-bag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冷汗,他一边叫着,一边顺势把手臂靠在床旁边的书桌上,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台灯,用不密封的铁笼罩着固定在桌脚,是除了房间的电灯外唯一的照明工具,按照工程师的要求,藏在桌后的插头的另一头浸泡在一次性纸杯里。
T-bag假装在叫他,把手伸进书桌背后,用小指把插头勾了过来,摸索着想把它□插座里,却总也找不到位置。
“亚撒·亨特?”迪恩在门外站着,神情有些怀疑了,他用警棍当当当地敲击着铁门。“睡死了吗?现在快出来!”
床上隆起的那个人形没有任何反应,迪恩脑中的某根神经迅速绷紧,他没有多说话,抬手打算打开房间的门。
--突然整层楼陷入了一片漆黑,犯人们在愣了几秒钟之后,愉悦的叫喊几乎掀翻了天花板。
迪恩因为这个突发情况把手缩了回去,T-bag把手从造成短路的插座上移开,微微松了口气。
“出了什么事?”对面的狱警朝迪恩大声喊道,仓促间连对讲机都没有打开。
“我不知道!”
“快点去把备用电源启动!”
这阻止不了犯人们的亢奋,他们狂叫着,把房间里的所有能砸的东西都往外面砸,已经有人开始摇晃着铁门。
备用电源离这里最近,迪恩在走廊上快速奔跑着,还要注意不被东西砸到头,在不经意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入口处,等他跑出去时立刻代替他的位置往反方向跑去。
“都给我闭嘴,混蛋们!”留下的那个狱警大声喊着。
“长官,你是怕黑了吗?”有个犯人阴阳怪气地说,引起了一阵哄笑。
“怕黑的话把门打开啊?我们可以出去保护你!”另一个犯人接着叫嚷道。
“SHIT!不想去蹲禁闭的全部给我闭嘴!”
“哇噢,老大,我超级害怕!你要不要现在就猜一猜现在是哪个人在说话啊?哈哈哈哈!”又一个犯人喊道,黑暗让所有人肆无忌惮,整个伊甸园里充斥着怪笑和不堪入耳的脏话。
那个在走廊上快速穿梭着的人站在了某一间双人间前,乘着骚乱打开了狱门,挤进了房间里。
几乎是在铁门重新合拢的同一时间,备用电源被启动了,刺目的白炽灯重新亮起,犯人们的哄叫就像被按下了某种开关一样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地的卷纸垃圾,一切在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几分钟后,迪恩喘着气跑了回来,看到这里的光源已经恢复了才放下了心,但他显然并没有忘记之前的事,他再次走到T-bag的号子前敲打着铁门:“亚撒·亨特!快起来!”
没有T-bag的故意遮挡,迪恩很快就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迈克尔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样子,神色茫然地看着他,绿眼睛里漾着些许水光,苍白的脸上有着微微的潮红,看起来虚弱又略带着一些情/色。
迪恩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呼吸一滞,有些尴尬地低头在迈克尔的名字前打了个勾,匆忙拐到了前面一间,经过刚刚的骚动,他们需要重新点名。
☆、【二十二】连锁反应
贝尔特铁桥修建于上个世纪末,在那个时候这片地段还算繁华,到后来市中心向北转移,这里就渐渐荒废了起来。
而如今,这一座见证了这里由辉煌转于衰败的铁桥,也终于在漫长的时光洪流中被腐蚀殆尽。
马洪看了一眼在风中摇摇欲坠的铁桥,单手撑着跳到了桥下遍布青苔的河堤处,当他的脚底刚碰到这片土地时,就感到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带着股植物腐败的味道,马洪抬头,大桥的底部生满了褐红色的铁锈,与暗绿色的青苔连成一片,这里几乎像是另一个世界。
事实上马洪是无神论者,他不相信鬼神,在他看来宗教画册里的撒旦和耶稣基本是长着同一张脸,能够忍耐着去分辨他们完全是为了案情需要,但是这个地方真的让人不舒服,他把铁锹从包里拿出来,边想着念几段圣经能不能让他好受一点。
朱丽叶市的冬季也多雨,土壤变的很粘,马洪艰难地抬起脚,发现湿滑的泥土沾满了他的鞋底,他皱了皱眉头找了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站好。
踩在满地的青苔上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刚才他的鞋底有泥土,却没有青苔,他再一次望向那片布满了绿色植物的土地,只有他刚才落脚的地方是一片荒芜,像是被划开一个奇特的圆圈,与周围的绿色格格不入。
马洪决定从那里开始下铲,当用铁锹翻开这片土地的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无数枉死的亡灵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这些地下的亡者们哭喊着哀鸣着,对于外来的入侵者而感到深深恐惧。
马洪忍住不适的反应继续往下挖,挖到大约五六米的时候,铁锹底端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低头去看,是一截森白的手骨,十指弯曲,像是想要破土而出。
马洪把白骨周围的土全部翻开,就算是他,当真正看清土地底下的情景时,也忍不住反胃。
在坑底埋着数十具白骨,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有一些部分已经被泥土压碎,它们都不完整,有些少了腿骨,有些头骨少了一半,而有一具的胸腔被整个掏空,但唯一的相同之处是手臂关节以下的部分都是完整的,每一具尸体的手骨部分都以扭曲的姿势叠在一起,就像是……手牵着手的样子。
马洪勉强按照手骨的部分清点了一下人数,九具,加上几年前被发现的那一具,正好是七年前连环失踪案里失踪的人数,他们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马洪叹了口气,打了匿名电话报警,鉴定尸骨身份的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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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法医的鉴定,九具尸骨的身份与在七年前特大失踪案件中失踪的九个人的身份刚好吻合,这件事引起了市里一些大人物的重视,七年前没有被侦破的案件重新被搬到了台面上,建立了新的调查组。
虽然这些形式在迈克尔眼里就像一场苍白无力的舞台剧,事情隔了这么久,警局里几乎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新的进展,只不过是做给普通市民看然后来安稳民心而已。不过着已经够了,他要的,只是这件事本身而已。
这个新闻在几天之后,果然开始在伊甸园的电视房里被播出,作为反面教材来教育服刑中的犯罪者,迈克尔坐在长凳上,亚伯坐在他前几排的位置,电视滚动播放出受害者的名单,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他似乎浑然不觉,双手规矩地摆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