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书没回答,忽然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侧脸,笑眯眯道,“没什么,快夏天了,想吃很甜的水蜜桃。”
傅雁时不客气地回吻了一下,发动车子。他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指指自己的薄唇,大方道,“多来两下,要吃多少桃子你男人都给你买。”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Vision of Gideon》。 瑰夏并不一定都是文中所说的风味。
第十一章
顾谨书笑了笑,又转头望了一眼坐在店里的男生。叶行知依旧坐在那,低头捧着玻璃杯,并没有起身上楼。
但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杯子里冰块化开的一点水渍弄得手心湿淋淋的,叶行知蜷了一下手掌,拿起纸巾慢慢擦着。
周维夏从楼上走下来,和相熟的女服务生打了一个招呼,晃眼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叶行知的脸。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叶行知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周维夏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冲他点点头,便如常走到吧台前要了一份点心。
清瘦的背影静静地立在木质吧台前,直到女服务生把餐碟递过去,才转过身来。
大约是觉得刚刚已经尽到了礼貌的义务,周维夏这会儿打算直接从他背后的书架穿过去。那股好闻的干净气味刚擦过身,叶行知有点无法忍耐似的开口道,“周维夏。”
两个人仿佛都在等这一句话,说出来后又不约而同地沉默。周维夏端着餐碟,和他隔着一架书,小声‘嗯’了一句。
叶行知平常做什么都从容不迫,很难得有这么局促的时候,他站起来,让出一个身位,说道,“……一起坐吗?”
周维夏站在那儿犹豫着,可店内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服务生也向这边张望了一眼。他低下头,绕过书架,坐到了叶行知旁边的沙发上。
人真的坐下来了,叶行知又不知道说什么。迟疑半天,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问候了一句,“病好点了吗?”
“好了。”周维夏的嗓音依然嘶哑,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块点心,回答道,“明天我会照常去开组会的,不会耽误其他人的练习进度……”
“不是。”叶行知有些无奈地打断他,“我只是问你好一些没有……是我说不舒服就不用过来,拖进度也不是你的错。”
叶行知解释得很急,弄得像他很担心被周维夏误会似的。
周维夏沉默片刻,把叉子放回碟子里,垂着眼睛低声说,“不是我的错吗?”
他的话很轻,也不像在问叶行知,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叶行知被却这句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偏偏周维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一缕落地窗玻璃折射出的晦暗光芒。
叶行知明白周维夏在问别的什么,问得让他又一次陷入毫无办法的挣扎里。
事实上,周维夏从小就是这样。他一直是一群小孩中最懂事的那一个,拼命让自己更乖巧更听话,似乎这样才有勇气怯怯握着人的衣角,无措地问一句:
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不爱我?
叶行知没法直接和他讲明。这是他自己造出的困局,不该轻飘飘把责任都推给周维夏和沈云漫的关系。他慢慢把手里那杯冰拿铁喝完,一字一顿道,“之前是我没说清楚。”
他抬起头,不再刻意避开视线,尽力解释道,“我家情况很复杂……这个暑假开始,我就不常在学校了。”叶行知绞尽脑汁地想把理由说得可信一些,“毕业之后也会回去,所以……”
明明是俗套的托辞,周维夏依然很耐心地听着,一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样子。男孩伸手去拿叉子,轻轻切下一小块蛋糕,在光洁的盘子里拨弄了两下,大概猜到了叶行知没说完的话。
他没让叶行知为难,抿抿唇便开口道,“我知道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微微一怔,手里的杯子一下没有握稳,撒了几滴咖啡出来。周维夏拿了两张纸巾递给他,补充道,“……没关系的。”
叶行知擦咖啡渍的手顿了顿,低着头没抬头看他。
周维夏把叉子放下,那么轻巧的一碰,半块还没吃完的蛋糕便软软地塌了下去。他站起身道,“学长,我先回家了。”
叶行知记得他以前动作温吞得要命,现在却很利索。周维夏端起餐盘送回吧台,和服务生微笑道别,才推开门一步一步走出叶行知的视线。
周维夏第二天就开始正常参加辩论队的一切活动,两人交谈很少,彼此都在刻意回避,却硬要做出自然相处的架势来。
预决赛就在周末,指导老师中午在微信群里宣布周六下午可以休息。这会儿叶行知人在画室,他把画笔放到一边,看见微信群里一条一条的“收到”,默默跟在最末的周维夏的下面回了一条。
不用回学校,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摘下围裙,叶行知去门口的小便利店里买了一块三明治,边吃边打开手机刷展馆的信息。
市内有家展馆在开印象派藏品联合特展,就快截止。吃完三明治,他和画室老师说了一声,赶最近的公交去看。
周六中午,展馆里的人不太多,室内只有一点轻微的走动声。叶行知顺着布展顺序一幅一幅看过去,在转角的隔断墙壁处听到了格外熟悉的声音。
“莫里索给马奈做了六年的模特。”周维夏站在《漫步》和《露台上的女人》前,对着一个男人小声解释着,“但从她和马奈的弟弟结婚之后,马奈再也没有画过她。”
“是吗?”那个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冲周维夏笑,“听起来像勃拉姆斯《悲伤的暗恋》那样的故事。”
周维夏回头看了两幅画一眼,“嗯,莫里索认识马奈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说着他转头看向两幅画,“无望又无果的爱情。”
他说完这句话,停了片刻没有再开口。
天气已经热了不少,周维夏穿着很素的棉麻衬衫,站在两幅画隔出的漆黑墙壁间,带点虔诚意味地凝视画作,背影也像一幅特别的展品。
叶行知忽然真切地体会到想要将什么藏私的心情。
但他只能站在原地,看周维夏身旁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摸摸那头细软的头发,“这么有感慨?”
周维夏并没有抗拒对方的动作,只是有些遮掩地笑了笑,“随便说的。”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发现快到和沈云漫约好吃饭的时间,便提醒道,“关哥,我们是不是得走了?”
关一楚点点头,顺手搭着他的肩,低声道,“走吧,别让你姐姐等。”
叶行知已经从转角后走了过来,定定地望着正欲向展厅门外走去的人,脱口而出道,“周维夏。”
作者有话说:
马奈《漫步》 莫里索《露台上的女人》 勃拉姆斯《G大调第一号小提琴奏鸣曲——悲伤的暗恋》
第十二章
他这一声让并肩走的两人停下脚步,齐齐回头看着他。
叶行知总算看清了站在周维夏身边的男人,应该是比他们稍稍年长几岁。和周维夏站在一起,动作语气都带着一股自然的亲昵。
对方温文尔雅地对叶行知简单一笑,没放开手,偏头问周维夏,“朋友?”
周维夏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对,回答道,“嗯,是我学长。”
他站在叶行知面前,说的也是他,相距不过几步而已,却好像隔得远极了。叶行知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如鲠在喉地看着对方对自己礼节性地点点头,便把他扔在原地离开了。
叶行知面无表情地盯了几秒,等人走出展厅,若无其事地转身看那两幅画。
他自问做不成莫里索,也做不成马奈。
欲望冲昏头脑,常常是人与所渴求的一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叶行知自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等人真的退后了几步,他又贪心地不肯忍受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跟我们一个学院的学生么?”走出展馆,关一楚开车去餐厅,在路上和周维夏随口闲聊道。
他自己也是B大经管院毕业的,只不过早进了沈家的公司,工作好几年了。
“是。”周维夏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脸贴在车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关一楚边开车边开玩笑,“我看小漫不能再说我们这群经管的一身铜臭味儿了。”他望后视镜的眼角余光扫过周维夏的脸,说道,“现在小孩真厉害,我念书那会儿市内几个展馆的门往哪儿开都不太清楚。”
周维夏总算被他的话拉回一点注意力,嘴角勉强扬起,“个人爱好而已,跟专业没什么关系。叶……学长,很喜欢油画的。”
关一楚闻言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似乎在打量他的表情,“很熟的朋友吗?”
周维夏意识到刚刚那句话说得像在有意护短似的,对着后视镜里看他的男人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关一楚了然地移回视线,不再多问。下车进了餐厅,趁着周维夏去洗手间的间隙和沈云漫闲聊,“小周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云漫正在低头看餐单,“好像是,前阵子成天抱着手机傻乐。”她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维夏和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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