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只是因为五年前的事。”他似乎也没有再离开的意思,坐下来道,“我们的家庭都……”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能用那双大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说道,“太累了。”
叶行知不由自主地稍稍放松了一些紧紧抓着不放的手腕,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我不会再让沈章插手我们——”
周维夏很难堪地笑笑,说道,“蕙姨当年入狱的事情你清楚吗。”
叶行知愣了愣,“什么?”
“毕业之后,姑姑和我聊过。”周维夏说,“那时她刚知道姑父找到你,精神有些不太好……怎样也不许姑父帮忙补齐那些人被骗走的钱。”
“或许蕙姨本来可以判轻一些……”他垂着头,无力地对叶行知道,“姑姑她后来也……很抱歉。”
叶行知那只紧紧攥着人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这件事蕙姨没跟我提起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出来。毕竟我没有可以插手那些事的立场。”
周维夏终于抬起眼睛直视着男人,声音干涩又冷静,“叶行知,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件这样的事情,等着你或是我去发现。”
“就算这一次说了抱歉得到原谅,相拥和好,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看着对面的人,叶行知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周维夏的表情像对令他崩溃的东西全线投降,脸上坦诚地展露着软弱,仿佛在求叶行知放过他。
再见面之后,叶行知始终自以为胜券在握,周维夏五年前后都没学会过掩饰感情。既然彼此都有感情,只待误会解除,就能重新在一起。
他从A市回来的时候盘算了很久,无非是想告诉周维夏,他之前不够成熟,遇事总想着逃避,以后不会了。
但此刻他所有酝酿好的措辞与情绪被全数封在胸口,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好像又陷入了那天在展厅走廊上对峙的循环,只能沉默相望。
“我的确不清楚。”过了许久,叶行知重新去握那只发凉的手,不甘心地说,“可是蕙姨也跟我说过,上一辈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就算还有其他事情,我都会去解决。”叶行知的语气小心翼翼极了,以近乎请求似的口吻说道,“周维夏,我们和好吧。”
不是没想过和好,甚至常常在会幻想两人和好的场景。
叶行知这句话,逼得周维夏没法不动心。他在混乱中迟疑良久,抬起手像上次那样捂住眼眶,低声道,“不用了。”
周维夏很小声地说,“叶行知,你不用这样。”
可那只手一点放开他的趋势也没有,周维夏没办法,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他道,“我、我很自私……只想过很平淡的日子。”
他踌躇着,终于说出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我之前告诉你,我妈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但……其实我妈是瞒着我爸生下我的。她的身体生育很危险。当时,我爸在欧洲筹备个展,我妈发现怀孕之后执意不让家里人告诉我爸。”
“等我爸回来,离产期已经没有几个月……我出生几天后我妈就去世了。”周维夏指尖在玻璃杯的边缘游移了两下,端起来喝了一口柠檬水,舌根尝到一点微微的苦涩,“曾经听见我爸爸和奶奶说,他以为他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叶行知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周维夏的这些事情瞒得很好,他从来没听说过,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小时候跟着奶奶生活,然后到了姑姑家。”周维夏望着窗外,看几朵天际渺茫的白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记得在姑姑家住了一阵子,有一天早上,我和姐姐去学校上课。当时走得很匆忙,姑姑只给了姐姐午餐钱,忘记给我的那一份。”
因为从没和其他人而提起过,他好像不知道怎么样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很难为情地抿唇笑了一下,“那天直到出门前我都在犹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开口要。”
左侧开着的窗吹进一阵悠然的风,带着青年的衣领抖了抖。周维夏转过脸,看着面前的男人,静静道,“我一直不会‘要’,也不知道怎么‘要’。”
“我知道他们都爱我。但我还是觉得很……恐慌。”
他对叶行知轻轻说,“叶行知,你也叫我好恐慌。”
“而我现在只希望生活安稳就好。”
“这些你以前从来没告诉我。”叶行知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得快说不出话。他的目光沉了沉,轻轻抚摸了两下青年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腕,“我以后不会……”
周维夏微微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强忍住自己心底的不舍,站起身道,“真的不用了。”
双腿好像灌了铅,迈出一步都困难得要命。周维夏定定神,刚要绕过那个书架,他身后的人却猛然站起来,险些弄翻了桌上的茶水。
叶行知用的力气格外大,几乎要把人狠狠扣在自己怀里。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用了?”
“周维夏,你不公平。”
“你不能因为我瞒了你一件事情,就把所有的事都藏起来。”
他怀里的人似乎在不住地颤抖,叶行知无奈地放开了些许,把头埋在人侧颈,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以前的事……让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强横地把挣扎的人拎回来,直直地盯着周维夏的眼睛,说,“但我们的人生很长,不止十年。”
“周维夏,我把我往后所有的『十年』都赔给你,你跟我,再从头爱起——”
“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儿子求爱,我求个海星吧( ???? ω ???? )y 谢谢大嘎
第二十九章
“行不行?”叶行知又问了一遍,他的语气温和极了,要哄着这只缩进壳里的小蜗牛伸出柔软的触角来。
周维夏刚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轻音,露出一点退缩的苗头,身后的人又堵住了他的后路,低声道,“至少……别躲着我。”
声音带着点长期抽烟导致的喑哑,让步步紧逼也透出一点委屈无奈的意味。
叶行知总是能准确无误地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周维夏张了张唇,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他动了一下胳膊,心乱如麻地答了一句,“我没有躲。”
“你说谎。”叶行知没放开他,“你连构思采访都让别人做。”
周维夏无法否认事实,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只能拉了一下叶行知的手臂,说道,“你放开。”
或许是刚刚那番剖白起了作用,叶行知没有一直逼问下去,而是松开了钳制。周维夏并未像之前那样躲出几步远,转过身来和他对望片刻,艰难地寻了一个不像样的理由,“我要回去了。”
他的再见说得毫无气势,反而多出些藕断丝连的感觉。
叶行知听出那点极力掩藏的松动,没再阻拦。他低下头,软软地握了一下那只依旧不怎么热的手,怕人反悔似的说道,“以后别躲我了。”
周维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荒而逃的。
回到家里,整个人窝进松软的沙发,他心里又升起一股之前刚在一起时那种踩在云端的失重感。
就像飞机降落前被巨大的压力顶着直冲向前,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怦怦狂跳地等待起落架“咔哒”一下放下来。他记得小时候从哪本杂志上看过,大意是说起飞降落最危险的就是起落架的收放,因此每次坐飞机都紧张得要命,担心那八百万分之一的事故概率。
大概是天生懦弱的关系,周维夏对所有的不幸可能都怀有悲观的预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又很喜欢乘机。
虽然每次都害怕,却依然每次都出发。
第二天佣人从玄关拿了一封策展老师发来的邀请函上楼,送进了周维夏的房间。
因为下周就要开展,后天会邀请部分艺术家和出品人去展厅参观,再参加一个简单的社交餐会。餐会会有不少收藏家,是作品买卖和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晏老师和周维夏都在邀请之列。沈云漫听说这件事,巴不得弟弟多出去认识些朋友,把窝在床上翻画册的人拉起来,推着他赶紧答应出席。
她闯进来,周维夏慌不择路地把手机藏到身下,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一般。沈云漫还以为他在和晏平聊天,了然地笑了笑便下楼去了。
但等周维夏把手机拿出来,微信界面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叶行知的好友申请。
他头痛地退回主界面,心不在焉地找到策展老师,礼貌地回复了会按时出席。
餐会开在创意工坊顶楼的露天餐厅,周维夏和晏老师一家刚进门就听见策展老师在同那位相熟的教授感慨,说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意外的情况。
仗着和教授熟悉,晏平很好奇地过去听了一耳朵,许久才回来,十分意外地告诉周维夏说有部分展品要撤展。
周维夏隐隐觉得不对,端了一杯酒去和策展老师打招呼,问起撤展画作的事情。对方明显有些尴尬,解释道,“撤展作品的确有一部分是你负责的,不过不是你的问题。”
他跟周维夏走到露台边缘的栏杆附近,压低声音道,“昨天跟出品人讨论了一下,还是决定撤掉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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